桃子父母就住城西的村子里,平日连里长都没见过几次,见侯老爷子穿着官服过来提亲,差点当成富贵人家要娶桃子当小妾的。
管家解释半天才敢开门,都是庄户人家没那么多礼数,胡乱作个揖就站院里把亲事商定了。
路怀光知道拼命朝屋里搬礼物,连招呼都不会打,被侯老爷子一脚踹院中间站着,规规矩矩的给桃子爹娘磕头。
“老汉过些日子要上任,侄子得跟着去,这成亲的日子就定后日如何?”侯老爷子快人快语。
桃子爹娘连路怀住哪都不知道,怎么会答应,倒是桃子的弟弟反应快,拉着父母商议半天,提出先看看新房再说。
路怀的新房倒是盖好了,可家具碗碟啥也没有,本想着会被挑毛病,没成想桃子父母看完正房就拍板同意,显得比侯老爷子还着急。
能不急吗,侯家村子的富裕程度是长安周遭远近闻名的,桃子父母一开始不知道路怀就是侯家村子的人,若是知道估计上元节那次就直接绑着洞房了,哪会耽搁到现在。
路怀从订婚到成亲只用了三天,他没父母,因此只叫了几个道门师兄弟到侯家村子喝喜酒。和路怀相熟的纨绔们纷纷送来礼物,只是人没过来,有的礼仪不是光凭关系好就能违背的。
路怀落了户籍,官上早把该分的地契给送了过来,侯大柱接过就锁自家屋里,不是想贪污,而是侯家村子的规矩。统耕,统种,统收,这就是侯家村现在的耕种模式。
桃子在村里没事做,和路怀成了亲待满三日便依旧回昭行坊当丫鬟,哪怕侯老爷子劝说都不行。
要远行,而且是三年时间,需要准备的东西不少,侯大宝罗列出一大堆清单,心里盘算着是不是雇个镖局才够。
药物,火药,香胰,高度酒,干粮,绢布,甲胃,武器,还有最重要的马匹。
管家东跑西颠忙着采购,只是战甲这种东西有些麻烦,有钱也没人愿卖。
侯家哥俩正和路怀商量着带过去的人手,十个护院的老卒必须走,那是保命的人手,路怀也是。管家就留在长安,不然好些事办不了,带着响马账房王忠就行。路上侯老爷子可以住馆驿,可侯大宝他们只能租房住,钱财也不能少,弄二十面小镜子带着做应急。
“人手不够啊,就算全用马托也得再加二十来人,要不半道就会被响马劫了。”侯方皱着眉头思索。
大唐哪怕到李隆基当政也有劫道的,护卫这种事历来是赴任官员的重中之重,前隋拿着官凭被人埋在山道的不是一个两个,胆大的甚至还敢冒充官员跑府衙捞上一笔再走。
“要不朝他们借些人手?”侯大宝指的是纨绔们。
“都没当家呢,谁有本事借给你,算了,到人市先买几个,我再回家挑些健壮的送来。”侯方挠着头回应。
既然要买人,侯家哥俩就带着路怀出门,顺便去看看侯老爷子挑好马没有。
刚出后门就见一帮子老老小小站在自家大门叫门,礼物带了不少,看样子不是寻仇的。
侯大宝刚走过去想问个究竟,一个黄脸汉子就被人搀扶着朝他跪下。
“恩人救了某全家性命,请受敬君弘一拜。”黄脸汉子边说边磕头。
侯大宝赶忙去搀扶,却被敬君弘的家人拦住,硬生生受了一拜。
敬君弘估计伤势刚好,还有些虚弱,被人扶起才苦笑着说:“本想前几日就来拜谢恩人,无奈某家伤势未复,起不得床,是以延至今日方来,还望恩人莫怪。”
侯大宝不习惯恩人这个词,挠着头说:“您在内苑救了我的命,算起来您才是我的恩人,朝堂上我只是照直说罢了,您不必这么做的,其实应该我去看您的。”
敬君弘没那么多弯弯道道,笑着说:“大不同哪,某家听闻朝堂上只有你一人仗义执言,若非如此,只怕这全家老小早被发配岭南,祖上传下的基业也会落于他人之手,算下来某家欠你良多哪!”
侯大宝想请敬君弘到家里坐坐,却被拒绝了,指着站在一旁的六个壮汉说:“听闻男欲往姚州赴任,某家现在无以为报,此六人是家中护卫,特随某家陪你赴任三年。”
瞌睡碰上枕头说的就是侯大宝现在的心情,可敬君弘这身子能走到姚州吗?
仿佛是看穿侯大宝的疑虑,敬君弘掀开衣服说:“伤势已好得差不多了,再修养几日便可上阵厮杀,定不妨碍行程。”
侯大宝看上敬君弘的本事和人手,敬君弘要借姚州这个四战之地翻身,两人可谓是各取所需,皆大欢喜。
人市上,侯大宝居然看到纨绔们在集体逛街,顿时怒气冲冲,觉着自己被排除了。
“本就是要买去给你当礼物的,乱发什么火!”尉迟宝林对侯大宝很不满。
“这些日子没几个能用的,都逛半天才买了。”封言道拿出契约,小侯看着上边主人的名字感到脸红。
“算了,敬君弘那个将军陪我去,应该不会出什么事!”侯大宝感觉很愧疚。
纨绔们平日被家里管教得很严,对于侯大宝被发配边疆,流露出的不是惋惜而是羡慕,尉迟宝林认为自己要是当日在殿上,一定好好揍几个御史,以便发配到灵州才好。
裴家的酒楼再次封店,纨绔们硬是把送别会开成屠宰场。带着侯大宝硬是从姚州一直杀到交州,菜上齐的时候都攻到天竺去了。
“三年之后,我侯大宝定会带着九山十八洞的洞主回长安参拜,到时让你们看看本人的厉害。”侯大宝喝的有些高,纨绔们齐齐朝他比了个不雅的手势。
临别再去见九江是侯大宝想了很久才决定的,本来不好意思,谁让自己那天在内苑昏了头,干出这么件傻事来。
路怀赶着马车满面春风,结了婚的男人就是不一样。对比着忐忑不安的侯大宝,路怀才像个贵族子弟。
嘉善殿依旧风光秀美,侯大宝却站在门口不敢进去,被老嬷嬷揪着耳朵给拖到院里。
见了鬼了,这么大个宫殿只有九江一个人站在院里,往日伺候的宫女太监也不知跑哪去了,连殿门都关的死死的。
“那什么,我那日中了邪,做的事有些过分,你别放在心上,明日就要走了,三年后才能回来。吃的用的我都留在昭行坊你的院子里,要啥就找桃子说一声。”侯大宝扭扭捏捏的说道。
“中邪了那说的话还作数不?”九江红着脸问。
“啥话?”
“就是那个!”
“哪个啊,大姐,你就不能把话挑明喽,我这一日八百句话,哪能记得起来。”
九江怒了,上前就揪着侯大宝的耳朵大吼:“你在我受伤那日说的拜堂成亲,侯蛋糕,你是不是嫌弃我!”
这种感觉就对了,侯大宝甚至感觉有些舒坦,心里想着自己是不是有受虐的倾向,九江估计是被那日的厮杀刺激到,居然恢复了原来的彪悍性子。
侯大宝呵呵傻笑,任凭小丫头摆布,九江恨恨的该揪为掐,这下总算止住了傻笑。
“娶,我一及冠就娶你,花了好几百万钱财,堆起来都能买个平康坊了,现在还被发配边疆三年,不娶你我不是亏大了吗!”侯大宝捂着耳朵咬牙切齿的说,这话也就四下无人才敢说,搁平日侯大宝一定宁死不屈。
九江捂着脸跺脚,心里明明高兴得要死,还要装出害羞样,这种行为必须制止,侯大宝暗想。
大殿正门咣叽打开,李渊坐在小步辇上被几个健妇抬了出来,一脸慈爱的看着九江,微笑着说:“是个有福分的,朕准了,三年之内不赐婚,等这小子回来。”
转过头却又恶狠狠的对侯大宝说:“骗了闺女的心就想当驸马,没那么容易,三年之内不立下大功,朕照样会将清彤许配有功之人。”
侯大宝赶忙朝这老间谍行礼,嘴里诉说着自己的困难:“小子是被发配的,就算想立功也没那个职权哪!”
“大唐御侮校尉可不是个摆设,朝堂可没把这官职给收回。”李渊靠在步辇上被抬走了,看样子病还没好利索。
九江捂着脸跑回大殿,又捂着脸冲出来递给侯大宝件东西,然后再次捂着脸跑回殿里,这次没出来。
侯大宝看看手上的玩意是个小荷包,上边两只鸭子绣的歪歪扭扭,很有抽象派的画风。
“下次修大树,这鸭子不好看。”小侯朝殿里大喊。
一个小瓷碗被砸出来摔在院里,“是鸳鸯!”九江很生气。
“哦,那我走了,到了姚州多抓几只鸳鸯看看,到底是不是长鸭子模样。”侯大宝笑着踏出大门,身后又是一个瓷器被摔碎的声音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