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中十二军加上府兵不会少于三十万人,可这些人分得太散了。
泾,原,庆,秦,豳,甚至南边的商州都有分布,如果光看地图,突厥人是被这些地方的唐军围在渭水河北岸的。
可事实却是大唐骑兵不足,步军全被突厥堵在城内不敢轻动,以致于诺大个长安城连十万人马都凑不出,只能借着渭河屏障防守。
颉利想攻下长安吗?想得要命,可长安城墙的坚固程度让他为难,如果强攻,部众必然损失惨重。所以他把主意打到欲谷设头上。颉利自从得到汉人赵德言的相助,觉着自己这个可汗除了骑马打仗,还能玩玩政治。
欲谷设不傻,他借口施展仙法需要时间,在颉利眼皮底下开始拖延。
突利觉着自己的弟弟可能是草原上的孤狼所变,因为他看到欲谷设眼中泛出的绿光。
李世民面对渭河北岸的四十万突厥铁骑显得有些力不从心,妹夫柴绍麾下虽然近八万人马正在赶来,但大部分都是步兵,倘若被颉利围在半道只能是死路一条。
“不能再拖了,打吧,突厥如若南渡,长安周遭没一座城能守住。”封德彝是个坚决的主战派。
“骑兵两万不到,如何北渡,颉利如若避而不战,或是趁势南渡,我等如何守御。”李世民还算头脑清醒。
“秦王,本汗已经等待一日,今日若再不放出使节一行,那本汗只能自己带人入长安取了。”颉利站在河畔哈哈大笑。
李世民只能皱着眉头吩咐:“把突厥使节带到这来。”
执失思力被关在玄武门外的军营中饿得要死,看守他的军官估计和突厥有仇。第一日送来的饭菜上沾满泥土,如同街上捡来的,使节团的人仗着早上相思殿内吃过的饭菜打底,硬撑着熬了一夜。第二日送来的早饭倒是没沾泥土,可咸的要命,副使要口水喝,就真的只给一口,比酒盏还小的一碟子水能管什么用。到了晚饭时,水是管够了,可菜里一点盐都没放,执失思力如同嚼蜡般吃下碗里的饭菜,发誓出去后一定砍死这个厨子。
军营里的厨子没事,可突厥使团却快不行了。十几个男人轮番抢着上茅房,根本停不下来,等押送的命令传到军营时,突厥人连站都站不起来了。
“本王不知巴豆乃泻药,前日在宫中无意寻得,听闻此物多产南方,是个新奇吃食,特命膳房调汤入菜献于使节,却不想药效居然如此霸道。使节放心,下次厨子定会酌情减量,免得使您大半夜还在茅房哼哼。”李元吉捂着鼻子来接执失思力,突厥人本来就臭,现在更是和粪坑差不多。
突厥使节已经没力气说话,任凭士兵把他们塞进马车,一路朝渭河边驶去。
“执失思力已在来的路上,张辅正无论如何都不能给你。”李世民朝着颉利大喊。
“无妨,本汗会亲自找唐皇陛下讨要,却不知秦如何留住此人?”颉利无所谓的回复。
李世民开始犹豫,老将们在沙盘上推演数次都无法挡住突厥,自己要是不交人,很可能会被突厥祸乱长安。
“把那逆贼带来吧,陛下那本王自有交代。”李世民低头吩咐。
张辅正从来没担心过会死在长安,他甚至能悠闲的在牢房和孙伏珈聊天,哪怕宫中的用刑高手已经把他揍得体无完肤,他依然不肯招供同党。
“你赢了,秦王让人带你到渭水。我只想问你一件事,你若不说便罢了!”孙伏珈垂头丧气的站在牢房外低语。
“问吧,你也算个磊落之人,没趁机羞辱老夫。”张辅正趴在草堆上发话。
“安上门外那帮用弩的刺客可是你指使?”
“老夫若能弄到弓弩,这长安早翻天了,何至落得如此下场。”
张辅正的话让孙伏珈愣在当场,难道自己的推断都是错的?
“呵呵....信不信由你,反他李唐的人这天下多的是,老夫没必要把别人的功劳背到自己身上。”张辅正冷笑着说。
孙伏珈一脸狐疑的让士兵带人,自己站在一旁沉思。
颉利在吓唬李世民,突厥探马已经禀告了他凉州和贺兰山两地战败的消息,要是再不走就很可能被包了饺子。
执失思力和张辅正被押到渭河边时已经快傍晚,两个突厥人过河匆匆查看了几人的状况便朝颉利点头。
突厥后军开始徐徐北撤,直到北岸只剩下颉利和两千不到的人马时,李世民才长舒一口气,挥手让士兵把人押过去,如果颉利敢在这时反悔,那他这个可汗也当到头了。
武德九年六月初十,突厥人带着在大唐掳掠的人口财货向黄河退却。
长安却在三天后才接到李孝恭火烧贺兰山的捷报,此时一切都晚了,颉利已经退过泾阳,估计三日内便能赶到黄河,大唐就算全是骑兵也赶不上。
......
突厥三月入寇,六月始离,连犯大唐八州四十三城,破城七座,掠获财物无数,民众二十余万,屠凉,灵,原,秦四州边军一万七千。
这么大的损失不但朝堂难以接受,就连大唐子民也无法接受。
清算,必须清算,要是不找出几个替罪羊来,大唐都无法交代。
李渊还躺在病榻上喝药,李世民便众望所归的开始主持大唐朝会,在京官员甚至有功之臣都被召入太极殿,杨易在左侧排头放了把靠椅,当做秦王的临时座位。
既然是清算,那就从造反的逆贼开始说起,张辅正首犯被李世民私放北归,但考虑到此举是为了救京城于危难之际,故罚俸三年,鞭挞二十以儆效尤。堂堂秦王直接在殿上光着膀子受了二十鞭,别管是不是作秀,反正把朝参的老头们感动的热泪盈眶。
刘仁恭,元弘善这些从犯抄家灭族是必不可少的,可在处理叛军妻小时朝堂起了纷争,以世家为首的御史们认为叛军家属并不知情,妻小罪不及诛,当以流刑,官卖为主。
以李元吉为首的武将们则认为斩草要除根,否则如何面对战死在宫中的将士和太子,李世民明显倾向这一边,话里话外总是透着股杀意。最后还是裴寂指出大唐人口过少,杀之无益,罚入边城为主,这才停止争论。
冯立和薛万彻现在抱了李世民的大腿,被免死贬为庶民。却让在玄武门苦战重伤的敬君弘来背黑锅,罪名竟然是畏敌避战,掷太子安危而不顾。
本来在殿内最后边等着封赏的侯大宝不干了,敬君弘那是条汉子,还救了内苑那么多人的命,而今躺在床上生死不知,却还要被抄家流放。小侯头脑一热,几步走到殿中央就提出反对,哪怕封德彝朝他打眼色也不管不顾。
“小儿无知,朝堂大事岂是你能参与的,赶紧站一边去。”裴寂摆出副严肃的样子恐吓。
侯大宝装作没听到,直接站着大声把那天的经过说出,只是留了个心眼,没讲玄甲军出现在承乾殿的事。
李世民面露苦笑,觉着这孩子太过单纯。
侯大宝确实太过单纯,他没发现今日的朝会实际就是一个重新洗牌的分赃过程,属于李建成一系的势力必然被瓜分,像敬君弘这种高不成低不就的中立派本来就是个牺牲品,就算现在不动他在长安也呆不长久,不如把位置腾出来让别人上。
侯大宝说的是事实,却触动了别人的蛋糕,御史王其方站出禀告,一举罗列出侯大宝十大罪状,十三岁不到的小孩被弄成不千刀万剐不足以平民愤的祸害,听得满朝文武差点没笑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