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奕这老酒鬼总是干出些怪事,破番僧不死之术,羚羊角击金刚石,没死先给自个写墓志铭什么的。
这次仗着自己太史令的身份非要进谏,搞得李渊烦不胜烦,直接让武士把老倌捆马车里送回家,并交代傅奕家人必须把他灌醉了才许解开,闹得长安城里风传,说老倌得了缺酒疯,必须喝醉才能治。
傅奕痛哭流涕的喝酒,满大唐估计只有侯大宝清楚是怎么回事。
侯老爷子在朝会上没听出别的,就听出突厥已经打到渭水,要是再南进估计都打到京城了。
老爷子怕村里出事,叫护卫的老卒套车就想往村里赶,结果只听城门楼附近一阵鼓声,老坊官站街上大喊:“朝廷有令,京城戒备。”
侯大宝冒出一身冷汗,突厥这么快就打过来了?
这还怎么出城,总不能求着兵部给发个出城公干的书函吧,这是往勋贵脸上抹黑呢。
既然戒严,光靠府兵维持怕是不行,驻扎新丰的右武卫被调入长安,这是附近唯一的常备军。
天还没黑,大军入城的动静吓得坊官抢去关门,害怕遭遇前隋劫杀的惨状。
没人喜欢戒严,就连发令的李渊都对此深恶痛绝,但突厥已经夜袭武功,离长安就二百里不到,再不戒严怕是会被攻入京城。
长安其实就像个大监狱,富户把自己关在屋内,外边还有院墙,坊墙,哪怕上了大街还有城墙。
侯大宝刚从监狱出来,现在只是换了个稍大的牢房,顿时觉得很郁闷,这年代想活的舒坦还得回村里才行。
记忆中的东突厥好像只有云中一座城池,也不知道这帮马匪咋想的,成天就知道攻城,攻下来你到是好好治理哪,抢完就跑,连基本的匠户都不知道珍惜。指望这种族群发展起来,只能是文明的倒退。
侯大宝对于自己毒盐计策没有建功感到很无奈,也不知道这些突厥人的抗毒性怎么那么强。
突厥人的抗毒性真的强吗?这需要问问颉利,眼下,这位可汗正忙着调集人马准备围攻秦州,关中腹地巨量的财富让突厥士兵眼睛发红。
普通农户已经无法满足他们的胃口,铁锅菜刀这种物资已经被大量抛弃,取而代之的是丝绢金银这些奢侈品。
柴绍自凉州退回关中后,一直在秦州拼命备战,就算不为武将颜面,也要为了自己死去的老婆拼一次。
颉利正在等待一个消息,如果成功,则自己便可兵不血刃攻入长安。
张辅正也在等消息,他所等待的人名叫刘德裕。
右武卫将军刘德裕是昨日进城的,而且是带着自己右武卫一万四千部众同时进的长安。
布政坊是个大坊,波斯过来的胡人很多在这安居,里边甚至还建了个大型浴室,不但教徒,就连长安的贵人都不时来尝尝鲜,因此,坊内人流比西市也不遑多让。
虽说城里戒严,但只要找坊官和县衙开个条子,坊民还是能自由走动,只是不能出城罢了。
一辆乌棚马车悄无声息的驶进布政坊,坊兵认出这是义安王管家的车辆,查都不查直接放行。
车把式将车驶进一道小门,这是个一进的独院,院里就一个老头正忙着洒扫青石板的地面,对马车的到来不闻不问。
车把式带着马车里的人走进靠西厢房,拉开软塌下的石板后,露出个三尺见方的洞口,车把式拿盏油灯,点亮后先跳下引路,走不多远就转到左边的岔道,轻敲三下头顶的石板后,一个洞口出现在前方。
张辅正和李孝常就站在洞口等待,刘德裕钻出地道,洞口立刻被一个水瓮挡住。
“这几日必须动手,突厥那边已经将元从禁军引出大半,剩余的还要守护北苑和内苑,能调出的不超三千。刘将军负责阻住城中府兵,义安王带人从凤凰门杀入,那里有人接应,莫在东宫纠缠,直捣太极殿,先杀李渊。”张辅正把计划摊开。
“宫卫约莫五千之数,倘若一个时辰内寻不着李渊该当如何?”李孝常有些犹豫。
“后日便是小朝,世家定会向李渊哭诉,他只能在太极殿处置,不会远离。”张辅正对自己的计划很有信心。
“我这心腹所率仅两千余人,最多撑得住两个时辰,你们必须速战速决。”刘德裕说出实情,他刚接手右武卫三月不到,能控制一成多的人马算是不错的。
张辅正一脸严肃的回应:“城东尚伏一支奇兵,到时自会援助将军,两个时辰足够了。”
“侯家那小子可需一并拿下,谋划良久却没派上用场。”刘德裕询问。
“莫要节外生枝,待事成之后再行处置,一个娃子而已,翻不出事来!”张辅正不以为然。
李孝常拿出一张盖着印章的绢帛递给刘德裕,一脸唏嘘的说:“杨广当年害我全家,而今我却为其孙复国而反,世事难料哪!”
“义安王说笑了,当年之事乃李家父子逼迫,先帝岂会知晓其中过节,而今外有强援,内有奇兵,可谓诸事皆备,还提前事作甚。”张辅正眼中散发出饿狼般的光芒。
刘德裕接过绢帛,小心翼翼的收在身上,拱手告辞。
造反这种事就是把脑袋别裤腰带上玩命,赢了就是加官进爵富贵一生,输了连给自己上坟的人都找不到,事情已经到了临门一脚的地步,没人回得了头。
孙伏珈趴在案几上琢磨了一天都没把手头的线索串起来,只能无奈的禀告李渊,希望先加强宫城防备再说。长安乱象感觉是有人故意放出的,与突厥有联系这点毋庸置疑,可目的是什么,这令状元公感到头疼。
李渊对长安城防很有信心,对于孙伏珈的提议不置可否,如果不是突厥大军压进,他甚至想自己出宫做诱饵引出乱党。
侯大宝对于外边的乱象很不以为然,李世民都去并州了,谁还敢跑玄武门动刀子,现在大唐一致对外,如果不是关中十二军刚重建,估计连吐蕃都能a过去。
昭行坊就靠在城墙边,侯大宝站院子里就能看到士兵巡逻,正想回屋呢,就听前院传来一阵骚乱声,路怀慌慌张张的跑进院子大叫:“不好了,军伍里的日来找事,说你纵奴行凶。”
路怀这几句纯属废话,还没说完就看到几个军汉站在院门口。
“谁是侯大宝,烦劳通禀一声,右武卫奉令拿人,识相的就乖乖跟耶耶走。”一个军汉得意洋洋的朝院里喊。
侯方急匆匆跑出屋,指着军汉就质问:“瞎你的狗眼,没看这是男爵府么,我爹是侯君集,别告诉我你没听过,敢跑这拿人,你奉谁的令?”
军汉冷笑敷衍:“某家是右武卫的人,可不归你那子爵爹管,至于奉了谁的令,你个小郎莫非忘记西市上如何殴伤统军的么!”
侯大宝算是明白过来,这帮人铁定是元弘善派来的,趁这机会公报私仇呢。算了,自己惹的祸就跟着走一遭吧,看看这帮人敢把自己怎么办。正想出声呢,就见侯老爷子带着几个护卫冲了进来,木棍短刀一样不缺,把军汉围在中间。
“哪来的畜生敢跑老汉这闹腾,赶紧滚远,否则莫怪老汉刀子不认人。”侯老爷子边抽出短刀边骂。
领头的军汉也不慌,把手里横刀举了举说道:“右武卫奉旨戒备,但凡围攻军伍者可是掉脑袋的罪名,您老哪怕有爵位也不顶事。”
侯大宝拉住爷爷的手,附在耳边小声说:“爷爷,我跟他们去,堂兄那边会想办法,现在闹起来反而会让他们抓住把柄。”侯老爷子叹口气,把抽出的刀子又插了回去,眼睁睁看孙子被军汉们带走。
抓侯大宝确实是元弘善的主意,当初张辅正让他到玻璃铺闹事,目的是找借口绑上几个皇族做人质,可惜时机不对,正要动手时偏遇上侯大宝进了大理寺。眼见自己白挨一顿打,元弘善无论如何都咽不下这口气,趁着右武卫戒备长安的机会把人弄来,准备好好收拾小侯一顿,顺便把玻璃秘方夺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