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朝代都对流言深恶痛绝,尤其是正值强敌南侵的关键时刻,李渊不介意杀一儆百。
在朝会时抛出王阿牛的供词后,原本议和迁都的朝议立刻转为撇清关联。
太原王家两位御史一位侍郎以及王家门生十三人拼死进言,口口声声求李渊诛杀造谣诬陷之人,哪怕杀光当日旁听百姓亦无不可。
没人愿意承担妖言惑众的罪名,尤其这次被拿住的还是王家近支,太原王氏长安主事人----御史王之恒甚至奏请李渊,自己愿为粮草官,亲赴原州助战,以此表明王家的清白。
李渊对此不置可否,只令孙伏珈严查此事,授其相机独断之权。
炸锅了,这次不光世家,就连勋贵都拼着命往孙伏珈那跑,往日门庭冷落的大理寺现在热闹得如同瑶池楼,上至大理寺卿,下至看门老卒,凡是挨着边的无论高低贵贱,一律厚礼相送,目的只有一个----帮忙引荐孙伏珈。
李渊把谣言之事无限放大,朝堂上下人心惶惶,前隋旧事这才过了几年,谁敢顶个谋逆之罪的帽子。
于是乎,议和迁都之事被列为大忌,凡是有所提及,必会被列为突厥同谋,谓之贰臣。
侯大宝担惊受怕的在家里度过十来天,把路怀支出去打探了无数次消息,却发现屁事没有,不但长安市里没出现奇奇怪怪的谣言,就连世家都对迁都议和之事讳莫如深,整个长安城内显得无比和谐,倒是自己如同坐牢。
“早叫你放宽心,现在好了,公主和承乾都回宫了你才钻出来,比那缩头乌龟还不如。”侯方弄把团扇坐门口乘凉,绸袍卷得老高,如同种地一般。
侯大宝一脸尴尬的走出屋子,心里寻思着是不是到村里避避,这次自己丢人丢大了。
“丢人?哼哼......倘若如此简单,老夫也不必费尽周折,长安此时如惊弓之鸟,只待时机一到,义安王便振臂一呼,到时必然万民谨从,外有突厥,内有援军,不愁他唐室不灭。”张辅正坐在书房内对李孝常说道。
......
武德九年五月二十一,突厥入西会州,前军已至渭水,兵困乌城,秦州告急。
侯大宝想出门时,长安已经有富户开始东迁。
李渊连自己的宝贝元从禁军都开始调集,准备交与李艺,张瑾西征。
长安防备空虚,裴寂连征周边四十府府兵入城,充作防卫。
“这些府兵真是可怜,你看看,老的老小的小,刚才过去那俩怕是连16都不到,估摸着是顶父辈的缺,怕是连亲都没成。”侯方对侯大宝唠叨。
“也不知道河间王现在去了哪,这都快一个月没消息了,咱们问问去。”侯大宝对自己出钱武装的军队很在意。
“多找几人一块去,咱们好歹也是个校尉,要看军报还是行的。”
于是,几个年龄稍大的将门纨绔打着九江军的旗号跑兵部要文书。
兵部当值的戍卒不敢阻拦这帮子家世显赫的将门纨绔,只能任由他们乱闯,把兵部在的几个院子搞得是鸡飞狗跳。
大唐的几个兵部尚书都在外征战,眼下坐镇的是殿中监宇文士及,老头自从和南阳公主闹别扭后,便不再沉迷男女之事。
听到外边乱哄哄的便出来查看,一见是帮小家伙在搞事就乐呵呵的让侍卫带过来。
“前些年还见你们整日玩泥逗狗的,怎地长大了就跑皇城瞎闹,这是要老夫通知家里给领回去呢,还是说自个领罚?”宇文老头笑呵呵的问。
尉迟宝林年纪大,被几个纨绔推出来答话,哆嗦半天才说出句囫囵话:“宇文伯伯,我等想知道九江复仇军可曾有军报传来。”
宇文士及自从儿子死后,就很喜欢逗弄年纪不大的纨绔,这让他能找回少许父爱的感觉,此刻见尉迟宝林害怕的样子顿时心中一软,叹着气说:“非是老夫不愿相助,河间王自西出原州后便再无音讯,连陛下都将其纳入被围之列,小娃子且回家等着吧,估摸着三五月内便有消息。”
老头的话让几个纨绔垂头丧气,自己费尽心机搞出来的新军连个水泡都没冒便消失不见,此番出去定会遭遇一番嘲笑。
侯大宝在回去的路上见几人兴致不高,便提议找个酒楼散散心。
尉迟宝林第一个赞同,自从老爹跟随秦王出兵后,自己闷在家里大半个月没动弹,既然出来了,必须好好耍一番。
平康坊是不敢去了,现在去烟花之地估计会被有心人弄个大不敬的帽子扣头上,直接去东市号称雅楼的茶铺子吃点心去。
雅楼就在东市放生池边上,侯大宝甚至还记着不远处就是自己当年卖蛋糕的地方。
茶博士弄来几盘点心摆好,扯个蒲团坐在一边就开始研茶,侯大宝怕这家伙又煮成汤来,大声叮嘱着少盐少糖,不许放油。
尉迟宝林弄块杏仁酥塞嘴里,边嚼边拍着桌子大骂:“河间王无能之辈,当初若让我爹领军,不说击退突厥,起码大杀一场是有的。”
封言道啃了口猪油糕,估计嫌腻得慌,一口吐掉,不屑地说:“我等皆为九江军出过力,陛下不让家父等入持军务乃是常态,可河间王也太不是东西了,百万贯的钱财扔给他就练出个这么玩意,就算光用钱砸,他也能砸死俩吧,现在可好,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连个信都没传回来,这算怎么个事呀!”
“行了,突厥那是游骑,又不是靶场上的草人光立那等你去砍,估摸着是河间王察觉到战机,突入敌后也说不定,咱们光在这抱怨也于事无补,还不如想想玻璃铺子往后该咋办。”侯大宝不习惯茶楼里的跪坐,弄两蒲团殿后背躺着说。
尉迟宝林一口眼下嘴里的残渣,指着东边回道:“还能咋办,岭南江都那头的粮食都运过去了,我家管事前几日还拍着胸口说,往后怕是不敢再贩这么贵重的东西,走姚州的商队差点被蛮子给留下。屁大个水晶瓶子硬是冒出来七个洞主争抢,价码都开到30头牛去,没抢到的竟然还带人堵半道上拿女人换,非要招商队管事当女婿,把老头吓得放下两水晶珠子就跑。结果你猜怎么着,那蛮子硬是把管事绑寨里成了亲才让走。现在管事老婆天天在家里闹腾,可又打不过那蛮子婆姨,只能把气撒在管事身上。昨我去庄子看了看,管事那脸都快见不得人了,左一道右一道跟猫挠过似的,成天拿个黑布蒙着脸,朝我哭诉这家待不成了,再待下去估计会被挠死。”
尉迟宝林的话惹得几个纨绔哈哈大笑,连侯大宝都提起了兴致,忙问那蛮女的长相。
“还能长啥样,就那样呗,也不算黑,比起庄户的闺女还算白的,就是没学过规矩。当家的大娘刚拿着棍子想收拾一顿,被她连棍子带人全撂在地上,报了县衙也没人敢管,那洞主是朝廷封的县男,这蛮女也成咱勋贵之后,身份比大娘还尊贵。没法子了,只能单独弄个小院安置,比管事大娘还威风,成天带着几个蛮人在庄子里转悠,只要看到路上有个猫啊狗啊的就弄回去,非说是她捡的不可,管事要是三天不去她那院子,她能带人直接给绑回去,我看往后这商路干脆全让那找不着婆姨的去算逑,这比官配省事多了。”
几个人调侃着尉迟家管事,浑然不顾周围还有别的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