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秘的面纱揭开后,大家都很尴尬。
野人站在神桥上,后头是梦里梦外的三十三重洞天神藏,前头是一片迷雾飘荡的大海,澎湃汹涌,浪潮惊天。
但这片凶海却有无尽的吸引力,恍惚只要渡过了大海,便能看到彼岸花开,他迷迷糊糊地从桥上走过去,突然之间一个惊愕,原来这桥是断的……
野人一头扎入地下暗河,那河水冰冷刺骨,寒气直逼心肺,乱人神识,他赶紧从境界的感悟之中抽出魂识,运力驱寒,才得以好转。
但觉周遭轰鸣刺耳,目不能视物,野人想要挣扎,却感“回头无岸”,由是之间苦笑一声,索性“随波逐流”。
于是飘荡了不知多久,野人坠入一片寒潭之中,寒潭阴森可怖,死水禁锢,仿佛只进不出,却比野人所见天柜山下的“冥界”入口都要骇人。
他神通随意流转,破水而出,顿现一片莹白色的洞中天地。
“原来还是在地底,这暗河到底流向何处,真是匪夷所思。”野人仰首观望,自言自语。
这宽阔的洞天仿佛冰雕而成,无数棵巨大的水晶柱子倒挂下来,晶莹透亮,野人能看到自己的身影在柱子上动来动去。
“野小子,过这里来,此间好像有路。”
便在惊愕之间,野人寻声望去,正见了一个眉清目秀,俊俏不堪的白衣少年站在那里,不断向他挥手。
野人不满道:“和尚,你这就不地道了,你这副模样换来换去的,惹人心烦。”
老三道:“不许叫我和尚,方寸山诸事已云烟过眼,从今以后,我叫老三。”
野人见他终于承认方寸山,心下欢喜,也由着他,道:“只是不晓得天机宗那个真正的老三去了哪里?”
老三嗤笑道:“那厮被佛刀拓印了,早已荣登极乐。”
野人不解何为“拓印”,老三指着地上一堆东西道:“你拿起来一看就知。”
野人把地上的东西捡起来,那物什徐徐张开,正是老三无疑,他赶紧丢掉,激动着吞吐道:“你……你们……”
老三得意洋洋,道:“书生曾说我佛身魔心,老和尚也曾说过我魔性极重,魔便魔罢,索性我妖魔到底。”
说完笑魇如花
野人“火眼金睛”,猛地一个颤栗,颤抖道:“你……你”
吞吐错愕之间,又见老三转身过去,伸手抓住头皮往下一拉,现出一个俊朗的光头和尚来,他笑道:“好了好了,这下你总没疑问了罢?”
野人而今魂魄归一,又提炼总结了诸多愿念思维,他“聪明绝顶”,此番见了“老三”举动,心中愤慨,暗道:“今日不教你把真面目显现出来,当对不住我轮回一遭。”
他一言不发,决然转身,走得义无反顾。
老三焦急起来,跺脚道:“好啦好啦,你这人真麻烦,偏偏就要点破我的真相么?你别忘了,你是我捡来的,是我救你,教你识文断字,督促你读书悟道,还传了你佛家密宗之法。”
野人驻足冷哼道:“我再也不想和你们这些人打交道,遮遮掩掩,迷雾重重之间,从不以真面目示人你救我教我是不假,但我清楚得很,你也不过是受人所托罢了,方寸山十年之间,我感激你、敬重你,记你情分一生一世,便是你要我报恩,我豁出性命不要,也必定为你奔走天涯,但……但你连真面目都不肯让我知晓,这天大地大,我如何识得你,又该去何处寻你?”
他这一段话却是本性使然,逼在心中很久很久,本来打算遇着了和尚,一定要长篇大论地好好说上一说,只是而今再度重逢,那些理性的思维怎地也用不上来,难免语焉不详。
老三长叹一声,妥协道:“野小子,你个忘恩负义的东西,说的什么浑话,谁要你报恩了,当日书生来了方寸山,我辞别之际说了,你我或许永生不见,便从未想过要你报答我、记着我,若非此番于天机宗相遇,我……我……哎,也罢也罢,你回头过来!”
野人听他言语自相矛盾,乌七八糟,转身便要反驳
“啊!你……”
他难免惊呼出声,目瞪口呆。
正见得一个十七八岁的金发少女矗立当前。
那女子脸若银盆,眼同水杏,唇不点而含丹,眉不画而横翠,一派妩媚风流,却又端庄高贵。
神色之间,隐隐有一番调皮的气质露出,邪邪的、坏坏的,眼睛一眨一眨地探望着野人的痴样儿,小嘴巴嘟哝起来,喝道:“呆子,你看什么?”
野人如大梦惊醒,一屁股摔倒在地,并指道:“你……你……你又是从哪里偷来的人皮子?”
金发少女不高兴起来,然一颦一笑尽皆摄人心魂,她佯怒道:“兀那小子,我看你真是个没见过世面的野人、土包子,不给你看真相你怨愤得很,给你看了本尊,你又不相信,你这个混账!”
野人心肝儿跳动不已,暗道:“糟了糟了,肃慎说年少时不能遇到过于惊艳的人,这……这小娘皮算不算过于惊艳呢?”
他一时间心中计较,久久不能言语,最后吞吞吐吐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金发少女呵斥道:“我都说了,我以后叫做老三。”
野人回神过来,摇头说道:“那不行,老三这样的俗名配不上你这样好看的容貌。”
金发少女嘴角挂起笑容,道:“哼!和尚也曾说过,他捡起我的时候,便发现我长得好看和尚还说,我身体里有西极天西极海海神的血脉,那便是先天神圣,即使不是,也至少是半神,后来我便入了佛门,便到了天庭,最后再被和尚带到了方寸了……可……可我不知道哪里才是西极天,更不晓得哪里是西极海,自然姓甚名谁都不知晓了,你说,我该叫什么名字呢,难不成也跟着你叫做野人么?”
野人听她言语,感同身受,一时间黯然神伤,叹息道:“想不到你也如我一般,恰是那无根的浮萍。”
金发少女道:“你或许不是无根浮萍,和尚他们一定晓得你的来历,他带着我去方寸山的时候,偷偷摸摸的,我问他因何那般,他说他带我去抓一颗流星玩玩,不能被天上的伪君子们看到后来他果然带着我去追一颗流星,那颗流星去了大荒,我们一直追到方寸山,但找不到流星,和尚说流星会哭,哪里有哭声,哪里便是流星……最终找到了你这个野人。”
野人听得瞠目结舌,不解道:“和尚是不是说我是流星变的?”
金发少女答道:“他没有说,那日捡到你的时候,和尚害怕极了,惊恐难安,把我丢在大荒便不管不顾切,野小子,说这些作甚,总之是我捡到的你,以前和尚说天上有恐怖的脏东西在监视大荒,我不敢以真面目示人,便一直带着和尚给我做的人皮衣裳,此番脱了束缚,好不轻松,那你说,你是该叫我一声姑姑,还是叫一声义父,或者叫我一声妈?”
野人闻言又被吓倒,怒道:“顶多叫你姐姐!”
金发少女决绝道:“不行,你见到母的都叫姐姐,我不愿意,你还是叫我一声妈罢,我大你两百岁呢。”
她得意起来,嘻嘻地笑着,震碎了野人的心肝,勾走了野人的魂魄。
野人由是想到自己五六岁时和尚与他说过的话,但心中极为不爽,他思索良久,喃喃道:“不行,那个……对了,你金发如瀑,恰霞光披挂,神情之间隐隐藏着一丝邪气,正所谓瑾瑜藏瑕,润泽有光;坚栗精密,从之茫茫;不腻不燥,求之朗朗索性我以后便叫你子瑕罢。”
金发女子闻言思索道:“子霞子霞,子若烟霞,烟霞淡淡,望之而不可及,便也如我的身世一般,像个迷一样,也好,你以后便叫我子霞罢。”
野人胡诌乱扯的一个名字,原说的“子瑕”,却被她说成了“子霞”,且尽然接受。
他由是说道:“子霞,你以前说,你没有能把我叫成什么的本事,我而今却能把你叫做子霞,我的本事是不是比你厉害?”
子霞嗤笑一声,穿起那身“和尚皮子”,又变成了一个俊俏的少年和尚,恍惚之间,判若两人,她道:“本事好不好,不是说出来的,而是打出来的。”
野人又见了老相识的“和尚”,心中厌恶起来,道:“我还从未与你打过架,要赌一盘么?”
子霞斥道:“老子没时间,你看,前方有一条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