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人的那段狂话在天机宗传了个遍,他说他只有一年的时间可浪费,在天机宗呆一个月便走,随便看看就行……
一石激起千层浪,群情激愤不堪。
但他丝毫不觉,他进了天玑峰藏经阁,但觉得好不宏伟,共计一十八楼,他初始的想法,是运用自己提炼的众生思维,来个过目不忘只是而今这浩瀚如烟的书海之中,便是给他个三五年,恐怕也看不完,记不清。
由是野人思索之间,决定只学剑法,道人的一剑三招他没有融会贯通,且第三招尚未完善,他曾许下狂言,要把三招剑法打出一个名堂。
费心费力,野人用了三天,才记完所有的剑法,又用了三天,才将所有剑法和剑道神通领悟完善,他不停不歇,梦外看书,梦里推演,最后喜笑颜开。
野人暗暗计较,剑道基于剑法,剑法基于一十三种剑势,不过刺剑、劈剑、撩剑、挂剑、点剑、抹剑、托剑、扫剑、截剑、扎剑、推剑、化剑,万变不离其中,但大道隐隐,剑法变作神通,到了最后往往返璞归真,简洁明了,恰如酒鬼的体修一个道理。
野人走出藏经阁,守阁长老问道:“你看完了么?”
野人道:“我只看我喜欢的,把天玑峰所有的剑法都学完了。”
“你狂妄!”
“就是,你这个无知小儿!”
“收拾他,让他知道天高地厚!”
错愕之间,但见得藏经阁的门被一群少年堵住,他们愤怒不堪,对着野人指手画脚。
野人不解道:“你们这是作甚,我就随便看看而已,又不是把你天玑峰的藏经阁给吃了。”
“不行,听闻你剑法了得,我们想请教一二。”
野人狂笑道:“算了,同境界之中哦不,引灵境界以下,你们不是我的对手。”
“无知狂徒,让我来会会你!”
言毕一个少年站出身来,拔剑出鞘,挽了一个漂亮的剑花,正是青萍剑法的起手式。
野人叹息连连,不屑道:“总得给我一把剑罢?”
“我借给你!”
野人接住扔来的长剑,借剑之人正是那日值守大雪山山门的少年,天机老人的亲传弟子。野人点头谢过,那少年左顾右盼,假装没有看到野人。
使青萍剑法的少年踏风而来,剑气清寒,速度极快,刺得空气“咻咻”直响。
野人不避不让,长剑一推,正是基础剑法中的推剑式。
“叮!哐当!”
一声脆响,那少年刺来的长剑被震断,他急急后退,身后有人去扶,却也被余力和惯性震倒在地,首当其冲之人气血翻腾“你……你只……你只是力量大些而已,我……”
他应该要说的是“我不服”,但热血上涌,堵在他的咽喉处,他没能说完整。
第二个弟子上来挑战野人,所使三才剑法,又被野人一招基础的点剑破去;
第三个弟子上来,自报家门,说是亲传弟子,境界恰好在引灵境,打算让野人一招果然野人只使了一招,且是最基础的劈剑式,那人血激长空,潇洒地晕厥过去。
野人冷冷地说道:“凭本事说出去的话,是要负责的,老子生平最恶开口让招之人!”
再有弟子上来,什么上清剑法、什么柳絮剑法、什么雨打飞花剑法、亦或是什么文醉武醉剑法,都在野人手中走不过三招,尽皆一败涂地。
尚有境界高强的人看在眼里,记在心中,但这厮所使剑招剑式实在简单明了,他们推无可推、敲无可敲,一时间不明所以,心中又惊又怒。
但自恃修为而上,却仿佛在同门之中丢了面子,自封修为罢,又无把握接下野人简单粗暴的剑招,故而踟蹰不动。
终于,那看守藏经阁的长老发话道:“你们散去吧,修炼了这么多年的道法神通,比不过人家在藏经阁坐六天,真是羞愧难当。”
弟子们愤愤散开,任由野人离去,野人朝那长老一礼,道:“对不住了长老,我是野人,书读得少,好多剑法玩不出花样,玷污了您老人家的眼睛,还请勿怪。”
长老咳嗽一声答了礼,仍由野人飘然而去。
野人临走拿出掌门令牌,请那个借剑给他的亲传弟子做导游,带他去衔日峰,那人见了令牌,愁眉苦脸,悲痛万分地答应了。
二人来到衔日峰,野人问了那人的姓名,那人道:“我叫做老三,无名无姓,是师父捡来的。”
野人惊奇道:“那怎地把你叫做老三,却不叫做老大老二?”
老三笑道:“师傅说叫我老三是因为江湖礼节,逢人称‘三’,委婉有礼,望请承让爱戴之意。”
野人道:“你炼的什么剑法,我帮你瞧瞧可好?”
老三道:“我没有学剑,我学的是演算天机。”
野人不屑道:“哦,那就是神棍了,你会叫魂么?”
老三激动道:“你别小看了演算天机,没有天分的人是学不来的。”
野人不与他嗦,出示了令牌,禀明峰主大真人,进了衔日峰的藏经阁。
这次野人只用了五天便出来,也是只看剑法神通类的典籍。
但才出阁楼,却见峰主大真人带着门下弟子堵在前面,大真人热情洋溢地要请野人指教,野人推脱不开,便把他门下最得意的十八名弟子击败。
大真人脸上笑盈盈的,心中却怒火中烧,他亲自上阵,自封修为于洞天境,结果被野人十招击败,他脸上无光,再也笑不出来。
野人道:“谢真人承让,您老人家真是胸怀广博,竟以屁股向后、平沙落雁式来阐述我这最后一招‘人鬼同途’,小子感激不尽。”说完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大礼。
大真人冷冷说道:“你知道就好,去了其他峰,若遇峰主自封修为前来指教,你打算用几招?”
野人道:“有了真人的指点,小子对剑法神通更加明悟了,再有峰主来赐教,小子所用不会超过八招。”
大真人这才欢喜起来,笑道:“嗯,孺子可教也!是个大才!”
见得野人离去,大真人的弟子们纷纷围拢过来,叽叽喳喳地问道:
“师父师父,什么是平沙落雁,屁股向后?”
“师父师父,那厮所使最后一招明明是‘蜻蜓点水’,怎地变成了‘人鬼同途’,他是不是说错了?”
大真人怒吼一声,骂道:“都给老子滚回去闭关三个月!”说罢长身而去,心中一千万匹草泥马奔过……
老三带着野人来到冷月峰,拜见了月华娘娘,他进入冷月峰的藏经阁,可其间没有剑法,刀法倒是多得很。
野人也不挑剔,再他看来,功夫起初都是杀人技,剑法也好,刀法也罢,若不近道,便是花架子。
由是他索性以剑作刀,以剑法统领刀法,以刀法带动剑法,梦里梦外推演了无数次,花去三天三夜,终于将刀法和剑法融会贯通。
出得门外,许多少女凶神恶煞地盯着他看,月华娘娘飘飘而来,风韵流泻,开口道:“我这些弟子听闻你在天玑峰和衔日峰的作为,心中好奇得很,想向你讨教几招。”
野人笑道:“好姐姐,我学的是剑法,近日来了你的冷月峰,慌忙之中学完了藏经阁所有的刀法,但却是个四不像,就怕使出来被你和妹妹们笑。”
月华娘娘心中听得“姐姐”一词本来是欢喜的,但这厮却称她的弟子们叫作妹妹,难免降低了她的辈分,忽又恼怒起来。
她道:“不碍事,你怎么学的,便怎么用,反正你是随便看看,谅你也必定学得四不像。”
野人微笑,在老三手中借来长剑。
只是他这次见得美妙女子,心中不忍,没有那么简单粗暴,一片片娇呵哀怨之中,冷月峰的藏经阁前莺莺燕燕,花间蝴蝶乱舞,仿佛醉倒了一般,羞愧地摔倒在地上。
月华娘娘大怒,拔刀而来,叱咤道:“听说大真人十招败在你的手里,我来会会你罢。”
野人赶紧叫停,笑道:“娘娘姐姐,你不要动怒,我说一个道理给你听,不是你的弟子们不如我,而是他们没有明白刀的真义,更没有明白剑的真义,所以才稍稍输给了我半招。”
月华娘娘冷漠着脸,问道:“刀剑的真义是什么?”
野人道:“娘娘姐姐,刀剑的核心有许多共通之处,我简要说几点,你听对不对一在‘杀’、二在‘止’、三在‘破’、四在‘灭’……”
月华娘娘忽有所悟,在场弟子点头称是,恍然惊觉。
片刻后,月华娘娘问道:“即使知晓了这些,却又有什么用处?还不是打不过你!”
野人道:“娘娘姐姐,适才我所讲的这些刀剑共通共性的真义,其实简单得很,寻常人一悟便知,但我比寻常人聪明了一点点,所以悟出了一个最不得了的真义。”
月华娘娘见他自吹自擂,但稚嫩的脸上满是真诚,一时间怒火降了大半,她问道:“那个最不得了的真义是什么?”
野人道:“刀剑共通共性当中,最不得了的真义便是‘藏’!”
众弟子大惑不解,邹起了眉头,月华娘娘也继续问道:“什么叫做‘藏’?”
野人道:“刀剑一旦出窍,必定寒光夺目,嗜血而欢,然一旦出窍,则必有相争,有争本来就会有让,可是谁也不会去做那个让的人,由是刀剑出鞘,便只有胜败,只有生死可是我漂亮得无以伦比的月华娘娘姐姐,刀剑倘若不出窍呢?”
“倘若不出窍,便不会有纷争,便不会有胜败生死,姐姐试想,倘若你对面之人与你素昧平生,刀剑不出鞘时,你心中会作何打算你会推演、会计算、会惊惧、会害怕、会自负、会傲然,而一旦出了鞘,要么生胜,要么败死……只有藏起来的刀剑才可怕,才安全,才太平,所以刀剑的道理不在于出鞘,而在于藏。”
野人继续乌七八糟地说了一大堆,把在场众人搞得更加糊涂,他索性再道:“我有一个朋友教我一句话,他说‘山不向你走来,你便向它走去,江湖不是打打杀杀,江湖是人情世故,能应付就不错了,要想懂全,那绝不可能’,不晓得这个道理姐姐怎么看?”
月华娘娘若有所悟,心中暗想:“难不成我的悟性尽然比不上他?他这稀里哗啦地说了一大堆,好像我的弟子们都懂了,怎地我还很糊涂,算了,不能丢这个丑,便说懂了,放这个瘟神离去罢……”
想及于此,月华娘娘突然眉开眼笑,道:“你说得很有道理,其实你说的道理我很久以前便已经悟出来了,我只是想听听你的见地是否与我一样。”
野人躬身称谢,带着老三走了……
月华娘娘看着野人消失,陡然怒道:“你们说,适才输给了他时,他用了几招?”
“我是三招,那厮说我胖,否则应该是七招的。”一个小萝莉委屈答道。
“我是五招。”
“我是八招。”
弟子们纷乱地答道。
月华娘娘咆哮道:“乱说!你们记错了,他亲口说的,他和你们每个人共走了八百招,最后胜了你们半招,听清楚没有?”
弟子们惊愕不已,但限于师父淫威,不敢造次,只得萎靡不振地答道:“听清楚了!”
月华娘娘再补充道:“今后谁要是少说了一招,老娘撕烂她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