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以为剑影足够让连山炎吃到苦头,没想到对方竟然是有备而来,轻松就破解了剑影,这让紫微垣感到惊讶。
但惊讶终究只是惊讶,紫微垣面无表情地施展出第二招。
“与人交战七十五次,起手剑影为六十六次,之后的招数是”一连串统计数字出现在连山炎的眼前,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连山炎知道紫微垣的强大,但他也相信,紫微垣就算是天下无敌,也必然会有他出招应敌的习惯性动作,而习惯的力量是难以改变的,也是致命的,连山炎努力地靠着情报和分析,尝试着推测出紫微垣的下一招。
料敌于先,然后,先发制人!
紫微垣手中的长剑幻化出数道残影,连山炎知道,第二招来了。
“一剑平千山!”
长剑破空而至,仿佛一道龙卷风,横扫长满参天古木的山岭,剑势走平,直取连山炎的身躯,似乎是要把他直接拦腰砍断,正是“一剑平千山”。
“好快的剑!”
连山炎暗暗惊呼。
“可惜,我已经堪破你的剑了!”
连山炎的书桌上放着一本书,书上用白纸黑字写着,“一剑平千山”原本的攻击高度是颈间,因为剑修的力量太弱,如果想要用这招剑法做到一击必杀的效果,唯有打在身体上最软弱的喉咙才行。
但紫微垣不是一般的剑修,不能以常理来看待。他的剑速奇快无比,剑意凌冽无匹,因此,就算是一柄破剑在他的手上,也能斩金断铁,所以,他在施展“一剑平千山”的时候,剑迹的高度是腰部。
连山炎双手抬在身前,身体犹如倾倒的百层高楼,左手骈指轻轻点在地面上,借此躲过了这横扫而来的剑势。
“躲过去之后,就能够看到一个破绽!”
连山炎一声低吼,一个翻身便是欺身强攻,右手握成拳头,轻喝一声猛然挥出,直击紫微垣的腰部。
破绽并不在紫微垣的身上,而是在他的剑术上。紫微垣用剑极快,每一剑都追求诛杀的效果,所以说当一招使老,想要再换新招的时候,紫微垣需要花费更多的时间来停住自己手中的剑。正如连山炎最开始所想的那样,习惯的力量是难以改变的,也是致命的,紫微垣要克服的正是自己的习惯,以及剑上的习惯。
连山炎的这一拳势大力沉,打在紫微垣的身上,震得他雪山气海一顿翻腾,忍不住退了几步。
紫微垣退了数步,一口血堵在喉头处,勉强着没有吐出来。
一击得手的连山炎没有轻举冒进,而是继续保持着严阵以待的状态,仿佛方才被击中的人不是紫微垣,而是他自己似的。不用说,这也是他的情报分析的结果。眼前的剑者对于剑术的掌握,可以说是见多识广,天下间所有的剑术,只要看过一遍,他就能够将其进行改良,化为己用。而对于防守反击的剑术,紫微垣并不知道自己会多少种,而连山炎知道,那个数字是七十三。
七十三种防守反击的剑术,一旦对方想要穷追猛打,紫微垣有七十三种方法让对方付出沉痛的代价。
连山炎的脚步拖在地上,缓缓地向前移动,双手微微抬起,弓着腰,一副饿虎扑食的架势。
绝对不能犯错。
紫微垣很奇怪他为什么会中招,挨了那一拳之后,他的第一反应就是向前挥出一剑,结果对方居然没有追上来,紫微垣望着手中的剑,抬起头来,对连山炎说道:“你很特别,和我之前遇到的所有的对手都不一样。”
连山炎没有回应,又向前走了一步。
“也许是因为你不是剑者的缘故?”紫微垣摇摇头,否定了自己的这个判断,扬起剑来,说道:“那不重要。”
紫微垣握住手中的剑柄,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剑柄的一瞬间,只见他身上的那件破旧的衣服微微一震,空气中顿时出现一圈又一圈肉眼可见的涟漪,如同是迷蒙的雾。
长相平凡而且不起眼的少年骤然一改之前的淡然,变得杀意凛然,仿佛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周身的那些涟漪似乎也感受到了什么,纷纷化作风沉默地避开,他的身边三尺之内,竟然形成了一片真空地带。
连山炎的眼眸骤然紧缩,尽管在他的情报中从来没有写到过这种事情,但连山炎知道,凭借着紫微垣的实力,做到那样的事情,轻而易举。
如果做不到,那才是大新闻。
“剑之领域。”
连山炎握紧拳头,放弃了小心翼翼地试探,猛然跨出一步,来到紫微垣的身前,便是用尽全力的一击,轰然炸开!
拳势去尽,紫微垣毫发无损地站在原地。
一道微不可闻的剑鸣,一道微弱无光的剑影,应时而动。
连山炎感到自己的脖子上传来一阵彻骨的寒意,然而那剑并没有触到他,连山炎只是预感到了不远的未来而已。
他想要动一下,想要退出战圈,身体却是不受控制地呆立在原地,仿佛并不知道自己马上就要死了。
“你”
连山炎的牙齿在不停地颤抖着,挤出一个字节的声音。
他并非不知道眼前人的强大,实际上,在他看来,眼前的人如山一般巍峨,如海一般深邃。
饶是如此,连山炎依然在心中保有一份自信,相信自己的努力不会是徒劳,他不会浪费时间,去战胜一个无法战胜的人。
即使对方再强,也终究是人。
哪怕他姓垣。
然而——
“我错了”
剑影在连山炎的眼神中,越来越大,越来越近,他的生命在倒计时。
登山者,山崩地裂,落得一个活埋的下场;泅水者,被水淹没,落得一个淹死的结局。
连山炎感到呼吸变得困难了,他伸出手来,向着高处伸去,那副样子倒像是在求饶,像是在向上天祈求原谅和拯救。
原本连山炎不信自己会输,现在他背叛了自己的信心。
他不再希望能够胜利,他只希望能够活下来。
紫微垣的眼神中,满是霜雪,和最深处的寒冰。
一如他的剑,冰冷,没有一丝温度。
他已经好久没有施展过剑之领域了,眼前的连山炎能够做到这一步,值得他的尊重。
但也仅限于此。
只要他手中的剑再向前一寸,就能割断连山炎的喉咙,头颅和鲜血会飞起,为这个漆黑而单调的夜晚,增添一点妖冶的血腥。
就在这个时候,一只手出现在他的剑上,将他的剑弹偏了一寸。
另一只手握住了连山炎的手,将他提了起来,轻飘飘地落在巷子口。
紫微垣甩头望去,看到了那张熟悉的脸。
“好久不见了。”
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个温和微笑的中年男子,手中握着一柄古意盎然的长剑,一看就知道不是凡品,至少不是紫微垣手中的剑能比的。
紫微垣嘴角微微扬起,说道:“是啊,好久不见了,哥。”
中年男子便是如今的神剑门之主,太微垣。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发问的人是紫微垣,中年男子瞥了一眼身后的连山炎,回答道:“当然是为了保护他。”
紫微垣的目光穿过眼前的神剑门之主,看到了惊魂甫定的连山炎,以及他身边的那个黑衣老者。
“我没想过,他有这么重要。”紫微垣冷冷地说道:“居然连大长老也来了,看来,他就是那个人了吧。”
太微垣摇头说道:“他不是,他现在还不是。”
在白玉京,妖族的王已经老了,就算还没有老,至少也是在那个位子上呆了太久了,立嫡的事情自然被写上了安排。这件事情,紫微垣也是有所耳闻,每一个王者之路,都充满了不择手段,夺嫡往往伴随着血腥的争斗和无情的算计。
只不过他没有想到,自己的兄长太微垣和大长老居然也会插一脚。
紫微垣问道:“你觉得他行?”
“他如果不行,其他的皇子更加都是废物。”太微垣的话毫不客气,甚至连身后不远处的连山炎的面子都不给。
这话虽然听着刺耳,但连山炎知道,现在自己的安危还是要仰仗太微垣,便没有发作。
大丈夫能伸能屈,王也是一样。
紫微垣将剑收回,说道:“既然如此,我就放过他。不过,你得保证,他不会对非衣曰文动手。”
太微垣毫不犹豫地回答:“我保证。”
等到紫微垣离开小巷的时候,太微垣微微笑道:“我保证,非衣曰文会死得很惨,因为无论是谁,你都保护不了。”
他回过头来,迎着大长老和连山炎惊诧的眼光,“我们走吧。”
。。。
紫微垣独自一人回到了论剑堂,回到自己的房间,简单地洗刷之后便上了船,用被子把自己裹起来,窗外的皎洁月光照进屋里来,洒了一地的清辉。
能够见到太微垣,这让他感到意外。姑且不说论剑大会对太微垣来说有多大的吸引力,尤其是神剑门已经派遣了三名三代弟子的情况下,他还是来了,这种做法很不正常。
大长老也到了,这就更奇怪。
在月氏城的这些天里,他听说城中的主事长老就论剑大会的事情,向白玉京方面请求了支援,依靠现有的兵力和守卫,并不足以控制鱼贯而入的修真者们。可是白玉京什么指示也没有,但今天晚上,紫微垣居然遇见了大长老,真是猜不透他们到底是想做什么。
再加上那个连山炎,紫微垣不知道他到底是哪一个皇子,但他和大长老呆在一起,只能说明一件事情,在夺嫡之战中,为了得到自己需要的助力,连山炎倒向了长老那边。
太微垣作为第六天修真界的领袖,也选择那个连山炎,又或者是连山炎需要他的支持,因而倒向了他那边。
“这可麻烦了。”
紫微垣喃喃道。
王权,长老,修真界,在整个第六天和整个妖族里面,这三方的实力一直以来都是井水不犯河水,保持在一个刻意避开的平衡状态之中。
连山炎,作为一名皇子,未来的王权所有者,同时得到了长老和修真界的支持,这也就意味着,三股互相制衡的力量走向了统一,可以预见,如果连山炎真的登上了王位,那么他将成为有史以来权力最大的王。
紫微垣现在好奇的是,连山炎要这么大的力量做什么?
另一个问题同样萦绕在他的脑海中,那就是论剑大会的目的,以及论剑堂的立场。
紫微垣知道,连山炎正在蛊惑非衣曰文,鼓动他去杀死论剑堂的那个名叫“剑秋”的冥灵老人。冥灵老人作为论剑堂的供奉,如果他死了,对于论剑堂来说,实力必然会受到影响。所以说,连山炎的用意很明显,就是要削弱论剑堂的实力。
作为一名皇子,深居白玉京中,为何要拿月氏城的论剑堂开刀?难道说,是因为论剑大会吗?
紫微垣想到了另一种可能,论剑堂的背景深厚而且神秘,在第六天中任谁都要忌惮三分,说不定它的背后靠山正是一名皇子,还是对连山炎获得嫡位颇具威胁的皇子,所以连山炎要对论剑堂搞一些小动作。
这个猜测合情合理,紫微垣却总是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果然,还是和论剑大会有关。”
紫微垣轻叹一声,明天去问一问非衣曰文吧,也许可以从他那里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不管事情的真相到底是怎么样的,紫微垣都敏锐地察觉到了,在这片夜空中,一个巨大的风暴正在酝酿,一旦成形,将会掀起惊涛骇浪,暴雨狂风。
。。。
清晨,和煦的阳光照耀在非衣曰文的身上,他打着呵欠离开了论剑堂。
昨天夜里,在打发走了公子锻和公子襄的人马之后,他喝茶喝到忘了时间,回到房间已经是下半夜了。又因为肚子里有太多的茶水,躺在床上许久都是精神饱满的,没有一丝困倦,到拂晓的时候才睡觉,没有多久便赶紧起床来,赶去广场高台,一路上哈欠连天,好不厌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