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院花园中,骄阳之下,袁合论正躲在树荫下,喝着茶水,看着手中的华夏社备考书本,摇头晃脑的诵读。看到精妙之处,还忍不住的拍拍身边的木案。时间就这么很快的过去,直到雇来的小厮给茶壶添了三回水,太阳开始下山,袁合论这才抬起头来。他脸上带着笑容,走进院落。一走进院子,正好看见苏石山,白禹锡等人也正从自己的房间中走出来,众人相见,一阵寒暄之后到了正堂,开始晚食。食不言寝不语,众人快速的吃完饭,然后再次到了后院中乘凉,喝茶,这个时候才交换起各自读书的心得感受。
“石山兄,华夏社中果然有大才,这寰宇之内的地理历史,俱在此书之中,我观之,犹如亲眼所见一般。这蒙古汗国,西方神权,众国历史,让人观之赞叹不已。不知诸位读之,有何感受啊?”袁合论首先带头说起自己的感受来。
其他人听到他说的,也都微微点头。如果说儒家经典他们这些人不用太过担心,那算学,历史和地理那就是他们着重准备的了。其中算学比较简单,能够熟练的运用加减乘除之法,鸡鸭同笼之类也就可以了,他们这些人也是看过九章算术之类的典籍的,这还难不倒他们。而历史和地理两门新学,则是让众仕子们见识到了不一样的世界。众人各有所得。
“是阿,观之西方历史学问,我最看重的乃是其政治了。民权为重,君权为轻,古之圣贤莫过于此。可惜如今西方,搞什么神权天授,真是愚民毁国之患,不知道西方诸贤为何不恢复古制。”苏石山生活在社会底层,自然对于民权比较敏感。他亲眼见过的破家县令,灭门知府之事,就不止一件两件。看到西方历史中的公民议院,恨不能早生千年,以为感受。
白禹锡则摇摇头:“石山兄所言差矣,我华夏亦有禅让之礼,为何不得传承。其一,人生来便有追求地位,财物的欲望,此乃天理。若人人圣贤,自可以以禅让代替天下家传,可现实并非如此。第二,华夏野心勃勃之辈甚多,五代十国之祸犹在眼前,若没有的天子坐镇天下,则天下必然大乱。”
“我不赞成白兄之言,那西方能够以民权替代民权,难道说其是圣人遍地?那西方行得,为何我华夏行不得。”陆子詹有些抬杠的说道。
“呵呵,我观西方,也不是以那民权为重。诸位可仔细看过,所谓民权,所谓公民者,均是需要交纳重税的商人。如果我华夏也行此法,只怕那些大地主大商户才是最高兴的。到时候,他们可以名正言顺的通过官场来谋取利益。西方之法,所重者法律矣。若没有法律,则一切都是空谈。立法规,控宗教,兴教育才是强国之策。另外,诸位难道没有发现,华夏社为何要将以往算得上大逆不道的历史和知识传播开,为的就是开启民智。放在前朝,你我又如何敢如此谈论?”白禹锡不以为意,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袁合论点点头,他与这白禹锡想的差不多。只不过也有些不同,所以他也开口说道:“白兄所言不错,华夏社既然将这些印在备考书本之中,恐怕也是想让天下人知这天下之大,奥理之多。我等以往犹如做坐井观天,如今能够看得见那一方枯井之外的景象,也是幸运。
除了律法,我想,能够实施真正的民权,才是华夏社所想的。我估计,科举之中必有此方面的策问。诸位还是要多加思索才是。”
就这样,袁合论几人,白天自己读书,晚上讨论,个人的世界观正在发生逐步的改变。再加上江南之地,本就是天下思潮最为活跃之地,就算是蒙元占领之后,各家书院之言也从未停止传播。袁合论对于天下地理十分有兴趣,也想去那千山万水之外的国度看一看。苏石山对于民权如何保障,更加有兴趣。陆子詹年纪最小,经常是今天附从袁合论,明天附从苏石山。不过他的思维也最活跃灵活,经常能从不一样的角度去思考问题。而白禹锡,则对律法更加感兴趣。其余几人,也或多多少的,对于未来的人生方向,有了模糊的打算。
七日后,几人一同从小院中走了出来,一路步行到了文院。此时外面已经是人声鼎沸,众多扬州路本地的考生,还有江南的仕子都汇集于此。原先只有几百步的路程,袁合论几人在人群挤了半天,足足走了一刻钟。到了文院门口,已经有很多人排队,等待入场。
文院门口站满了守备部队的战士,一个个的检查应试仕子的身份文书和随身携带的物品,防止别有用心之人混入场内或者夹带小抄。等到袁合论几人按部就班的检查文书,对随身物品检查,进入考场,差不多已经过了半个时辰。
袁合论平静了一下心情,迈步进入文院。等他看到考场布置,心中松了一口气。听家中长辈所说,前些年的科举环境十分恶劣,考房的屋顶甚至连雨水都不能遮挡,更别说环境最为恶劣的厕房,也就是在厕所两边的考房了,在那考试,简直就是受罪。所以为了以防万一,他还让其余人带了雨伞,和堵鼻孔的棉絮。可现在看来,是他白担心了。
整个考场都经过了修缮,考房的面积也变大了一些,至少可以不用弯腰低头的答卷。整个文院中拥有考房数千个,足够前来科举的仕子使用了。厕所也都是单另建设在下风处,考生需要上厕所,只要对面前的守备部队战士请示,然后陪同去就可以了。这些都是入场之后,一个华夏社官员用喇叭宣读的,就这样,等科举正式开始,太阳也高高挂在了半空中。
考场在正式考试的下一刻,变的鸦雀无声,所有仕子都开始认真的答卷。看到卷子中的内容,有的人面露喜色,看来是准备的不错。有的人面色惨白,应该是没有做好准备。也有的人畏畏缩缩,目光闪烁,想来是准备作弊了。可是所有考生,每个人面前都站了一个华夏社战士,想要在这些人面前作弊,难于登天。可华夏的科举历史中,作弊是从来没有断绝过的。果然,开考没多久,在考场中巡查的守备队员就抓住了七八个夹带的考生。这些人立刻就被送出了考场,等待严惩。
袁合论这些人准备充足,自然不用行那作弊的事情。不过短短几日,不可能做到倒背如流,行卷的时候,也需要去思考,这样一来,时间更加紧张起来。原本考试中是可以中间进食的,但是没有一个人愿意浪费时间去吃饭,都是忍着肚中饥饿,继续答卷。
袁合论低头一直写着,等到行卷到策问时,已经是午后,时间上确实紧张了一些。他抬头活动了一下脖子,喝了一口水,尽量让体力恢复,才好做重中之重的策问题。他打开卷子,认真的看了看题目,眉头一皱,只见卷中提有:为官之道在洁己爱民,操履不饬,则行检俱隳,其或市名立异,自以综合为能,则民亦滋累。兹欲使大吏以及有司,咸清白持身,和平御下,俾小民安食息之常,而无狱市之扰,宜何道之从欤?
题目没什么难的,可以说非常简单,就是上位者对应试仕子的提问,为官的重点在于廉洁爱民,不注重个人的品德操守,那么做法和想法都将会不正确。有的官员为了标新立异,为自己的名声考虑,苛求政绩,人民也更累。我想让官员清白立身,无为而治,使百姓有休养生息的时间,而没有苛政与严刑律法的骚扰,应当怎么做呢?
袁合论面色渐渐严肃起来,这可不是一般的策问,而是上升到治国之策了。这也难免,放在以前,策问可是殿试的时候,皇帝来提问的。袁合论没有着急动笔,而是在脑中构思了很久,又想了想备考书本中关于西方的政治体制与历史,这才动笔。
由于其中的一些道理,他和其他人都已经讨论过,这时再写,下笔有如神助,洋洋洒洒便将心中所想写了出来,袁合论表达的有两点:第一,治吏重于治民,民乱,祸乱一方,或有附从,不过疥癣之患。只要朝廷清明,善待百姓,民乱自然平息。可若是官乱,那就是天大的祸事,轻则一地百姓受难,重则有倾天之祸。第二,治吏不能以君主的喜好,个人的好恶去决断,而是要重法律。用法律去限制官员的德行,因为德行有好坏,而法律不讲德行,只讲对错。第三,政治的结构呈现君主,官员,和百姓时,官员作为中间层次,自然要压榨百姓,而来讨好君主。只有把官员的立场和利益进行进行分割,使用民权作为限制,如此才能使官员作为国家的实际治理者,承上启下,而不是欺上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