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元江浙行省,镇江路府城中,这几日多了许多外地人,看穿着打扮都是些读书人。这些人三人一群,五人一伙,成群结伴的在城中的茶肆,脚店中。或吟诗作对,或讨论经典,只是这些人都面带愁苦。城中的一处叫做武氏脚店的门口,四个临安口音的学子正在翘首企足,向着远处看着,口中还说着什么。
“诸位,不知道合论兄此行是否顺利,为何这么久了,还未回转。要是找不到船家,咱们该如何是好。”一个年轻仕子眉头紧锁,心烦意乱的说道。
“子詹勿忧,合论兄与伯父此前多次前往北地,应该是有相熟的船家。再者说,合论兄一字千金,若是没有把握,他是肯定不会承诺此事的。”人群中,一个中年仕子淡然的说道,可惜脸上的僵硬的表情,还是出卖了他。
这四人和镇江城中的学子,自然是听闻华夏社即将开办科举,江浙行省各地闻讯而来的读书人了。从镇江过江而去,便是华夏社境内的扬州路。可惜,江浙行省的汉军因为防御江北华夏军的原因,对沿河一线严防死守,若是没有行省大员的同行文书,那是万万过不得河的。所以这些学子就在镇江城中停留了下来,看看是否有办法偷偷过河。
此前在临安城中讨论华夏社的这合论兄几人,也只能在城中先行住下。不过,合论兄说他认识江边一位船家,此人对于江河甚是熟悉,可以绕过蒙元汉军的江上哨卡。几人一听,当然开心不已。可是合论兄去了几个时辰,还没有回来,这几人当然就担心了。如果是被汉军抓住,不死也得脱层皮。
就在几人担忧的时候,从城门方向出现了一个人影,正匆匆往这边而来。几人一看,悬起来的心终于落下了,是合论兄回来了。合论兄走到脚店门口,却不说话,而是使了个颜色。几人会意,假装若无其事的散开,然后偷偷的聚集在合论兄的房舍之内。几人中,名叫子詹的年轻学子,站在房门处,透过门缝看着外面的情形。剩下的几人投靠头的聚在一起,说起话来。
“那事妥了,那船家原本不愿意冒险行事。我好说歹说,又许下重酬,他才答应。他的小船正好可以一次性将咱们运过江去。听他说,此前已有众多学子在附近渔村找到小船,已经渡过江去了。还有,华夏社已然在各地发下备考书本,此次科举,所试内容均在那书之上。
我一听,立刻就与他商定,今晚子时,咱们就过江去。酬劳我已经付了,今晚我们只要上船即可。到时候抓紧时间,买上几本备考书本,应试的把握也高些。”合论兄一口气将他此行的结果说了出来。
“妙哉!妙哉!此次多谢合论兄了,请受我苏石山一拜。”“请受我陆子詹一拜。”“请受我王子长一拜。”“请受我李文叔一拜。”房子四人听闻,立刻拜谢合论兄。这不是夸张,如果错过此次科举,不知道下次又是何时。他们这些人有的家中富庶,对于功名倒是不用太过焦急,比如合论兄。可家中贫苦的,原本供他们入学就已经是难以为继了,错过此次,说不定他们就没有第二次机会了。蒙元没有科举,学成卖于帝王家这条路已经断了。现在好不容易有了新机会,这几人怎能不激动。
“诸位兄台勿要如此,我袁合论,能与几位贤才相识,本就是天意。应当互相扶助,再说了,我们都是江南学子,现在华夏社在北地偌大的名望和地盘,当地学子定然应试者无数。如果我等江南学子再不互相帮扶,等进入朝堂,那不就独木难支了。”合论兄将心中所想娓娓道来。其他几名学子自然也是连连点头,袁合论说的不错,一个好汉还要三个帮呢。
天黑前,趁着城门即将关门的时候,几人悄悄离开脚店出城,也不敢点起灯笼,只能靠着夜光,深一脚浅一脚的向着江边渔村走去。幸好,合论兄的记忆力不错,在子时前顺利的到达了渔村。到了之后,几人顾不得休息,催促船家立刻开船,他们是一刻都等不得了。一路无言,几人和船家都胆战心惊,生怕遇到汉军的水军巡船。还好,那些汉军也没兴致在半夜巡江,小船顺利的到达了长江北岸。直到踏上了北岸土地,几人这才产长的吐了一口气。
谢过船家,五人点起灯笼,想要去扬州府城。可是这几人都不认识路,合论兄虽然跟自己的父亲走过这条路,但当时走的是渡口。现在这荒郊野外的,他也不认识路。几人顿时傻了眼,只在在江边的大风中傻站了。过了好一会,合论兄到底是走南闯北过的,觉得这样不是个事。
“诸位,咱们还是赶紧离开江边吧,若是灯笼被巡江的汉军看到了,虽然这已经是北岸,也怕是有危险。咱们往前走走看,只要找到路或者村庄,就能找到人问问如何去府城。”
其他四人想想也觉得只能如此了,于是五人继续靠着微弱的灯笼光,艰难的向着北方走去。这一走就是两三个时辰,几人口干舌燥,困乏交加。直到快要天亮了,才看到远处出现了点点的灯火。几人兴奋的高呼一声,然后奔跑起来。平时口中说的每临大事有静气,也被抛到脑后。
俗话说,望山跑死马,这看着灯火跑,也不是件轻松的事。看着不远的灯火,几人连走带跑,等走近时,太阳已经升了起来。这灯火处,是一座村庄,此时百姓们早已起床,有的人开始参加村墙的修建,有的人开始在村中整修房屋。几人还没走到村墙处,就被几个手持猎x弩的民兵给围了起来。几人吓了个半死,生怕是遇到了什么土匪山贼。
“几位,你们从什么地方来,为何一早就出现在我们村中。”民兵中一个年级较大的人,看了几眼合论兄几人。等看到他们都是仕子打扮,面色灰败,衣摆上还带着露水和草屑时,已经猜出了几人的身份。这几日已经有不少像他们这样的人来问过路了。不过该问的,还是得要问,这是华夏社守备队的教官千叮咛万嘱咐的。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要是让蒙元探子或者土匪眼线进了村子,那就麻烦了。
合论兄几人听到包围他们的人询问,再看看他们似乎也没有什么恶意,就知道这应该是当地的乡兵了。合论兄操着半熟的扬州土话说道:“我几个人是临安的学子,听到华夏社要在贵地举行科考,这才前来。我先前来过扬州府,认识一位船家,昨夜子时好不容易偷偷过江,行了一夜的路,现在饥x渴难耐。还请诸位给些清水,指一条前往府城明路,多谢了。这是我等几人的身份文书,还请乡兵大人查验。”
说完,合论兄带头将自己的身份文书递给了说话的乡兵,其他几人也是如此。这是他们特意在来之前,在蒙元的临安衙门办的,同时还有书院的推荐书信。虽然不能证明什么,但至少可以告诉眼前这几人,他们并不是匪类。
说话的民兵接过文书,挠了挠头,虽然听说将来华夏社要教所有人读书识字,可现在还没有开始。大家伙都忙着修建村墙和房屋呢,谁有空识字。他嘱咐了一下其他民兵,然后转身走乡村子里去,那里有华夏社派到村子里的百户,他是识字的。
过了没一会,身穿华夏社工作服的百户跟着那个民兵走出了村子,两方介绍了一番,百户就将合论兄几人请到了村子里。等合论兄几人走进村子,惊讶的发现,众多村民正在肩挑背抗的进行各种修建。难道这华夏社如此不体恤民力?几人心中微微一沉,如果真是这样,这华夏社与蒙元又有何不同。
“这位百户大人,贵村人口看着着实不少阿,如今正是夏收夏种的时节,还能有这么多的人来服徭役?”最年轻的陆子詹年轻气盛,忍不住出言讽刺了一番。他这一开口,可把合论兄气坏了,如今他们几人是人在屋檐下,他还这般不知轻重,若是这个什么百户把他们扣下来,到时候连科举都参加不了。其他几人也是脸色一变,就准备开口替陆子詹为百户道歉。
这百户却哈哈一笑:“几位高学误会了,我们华夏社可不兴什么徭役那一套,百姓们前来干活都是有酬劳的。原本这个村庄也没有这么多人,是将附近几个小村庄合并在一起,重新开荒分田建立的。江北之地,多年征战,人口凋零,村庄多是十户或者几十户。我华夏社一户是以五个成年人为准,孩童还未成年不算。一个百户就是最少500户。而一个村庄最少也要有十个百户,也就是5000人,加上孩童就更多了。如果不把村墙和房屋修建好,那管理起来就苦难了。
你们看,那是将来村庄的学社,村中所有的孩童都将免费入学。那是村中的医馆,百姓有了什么病症,就可以就近看病,不用去府县城了。还有那正在修建的房屋,也是将来村民们自己的房子。我们华夏社提供材料和酬劳,让他们自己修建自己的房屋和村墙。等到修建好,村民们只要分年偿还一部分修建房屋的钱就可以了。这样一来,村民们不但可以住新房,还能积累下一些钱物。
至于夏收夏种,我们村早就干完了。大家伙互相帮忙,还是很快的。”
陆子詹脸色羞红,原来自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他赶紧向着百户鞠了一躬。华夏社百户没有躲避,这些书生规矩太大,要是他不受这一礼,估计有得纠缠。前几天他的遭遇就是如此。话不多说,进入村子后,百户为五人准备了清水和干粮,然后告诉他们顺着村子旁边的土路,一直走到,就可以到扬州府城了。
五人再次拜谢,然后踏上了前往扬州府城的道路。虽然还是困乏,但是几人的心情却截然不同,他们见到的一切,让他们心中对于自己的前途更加有信心了,不知道怎么的,脚步愈加轻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