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鸨脸上带着虚情假意目视几位公子雄赳赳气昂昂鱼贯而入。当看到四人身后竟然还跟着四位女人时,心中不由“咯噔”一震,心道这逛青楼还有带女人来的?
念及此处,老鸨心中油然而生一股不好预感,恰巧此时,那两位面上带着纱巾的女人,目光落在老鸨身上,顿时焕发出一抹鄙视,继而大步跟了上去。
老鸨看着二位女人,小声咒骂道:“神气啥?你们很高贵吗?再高贵还不是男人玩物?”
然而,老鸨并没有注意,就在她注视二人背影小声咒骂时,若水跟西灵儿正好来到其面前,二人显然是听到老鸨口出恶言,若水冷目注视,抬手就给老鸨一个耳光。
“啪”的一声脆响。
老鸨顿觉眼冒金星,脸颊火热,登时用手捂住脸颊,呆愣看着面前一副冷峻模样。待回过神来,老鸨暴跳如雷,“在我的地盘竟敢打我,看你们是活的不耐烦了!”
“你若是再满嘴喷粪,小心我割了你舌头!”若水目光冷冽,一字一句回应道。
老鸨何曾受过如此委屈,大喊:“来人,还不给我将这个贱货给我撕了?”
没有人回应老鸨,只见正欲出手的几位伙计面前,已经占了一人,正是公子昂是也,他怒目喷火,暴喝一声,“我看谁敢动我的女人。”
公子缨见公子昂英雄救美,气势睥睨无双,而自己的女人西灵儿正在若水身后,怎肯让公子昂一人将风头出尽,于是一个箭步上前,来到公子昂身边,冷声道:“老鸨,亏你还干这伺候人的勾当,我等二人的女人你也看不出?”
老鸨心中那个憋屈,刚才若水二人一直在身后,并没有紧紧跟随公子昂几人,她还以为这是同行来找晦气来了,当一巴掌呼在她脸上后,顿时暴跳如雷。
而她哪能想到,二位竟然是公子昂与公子缨的女人,这二位爷随便一个都不是她能惹得起的,脸色登时阴转晴,陪着笑脸道:“原来是二位公子的相好,真是国色天香,刚才我有眼不识金镶玉,把二位当成其他店里的花魁了。”
“呸!”西灵儿一听不高兴了,反驳道:“你骂谁是娼妓,是不是刚才打的轻了?”
老鸨平时说话随意惯了,不知不觉间便把二位再次得罪。
眼见二位又要上前欲动手,老鸨快速向后退出一步,陪笑道:“二位大小姐不要与我一般见识,我这嘴该打。”
说话间,老鸨用手在自己嘴上轻掴几下,算是给若水、西灵儿赔罪了。二位看到自己男人如此威风,不禁安全感顿生,哪里肯与老鸨算完,准备打她个猪头狗脸再原谅也不迟。
就在这时,宗无圣从门里走出,轻喝一声,“都进来吧,别在外边浪费时间。”又将目光落在老鸨身上,“你带我们去雅间,我找你有事说。”
老鸨被宗无圣的呵斥所救,登时用感激目光投向宗无圣,“我这就亲自带各位公子小姐去雅间。”
说话间,已然迈着小步,快速来到洞香春门口,亲自引着几位难缠的主儿向雅间而去。
来至二楼天字号雅间,宗无圣等人落座,老鸨站在一侧不知该说些什么,平时招呼嫖客们的词儿全都忘却脑后了。
不怪她此时词穷,往往嫖客们都是只身前来,或者伙同一帮嫖友前来,哪里见过逛青楼还带着女人的?再观察怒目而视的若水与西灵儿,人家已经挑明身份,是二位爷的女人,自己岂能再问客观要点哪位姑娘?有没有相好?我们刚来的新货色还是处子,要不要尝尝鲜?
老鸨毫不怀疑,若是她此时这么一问,那二位泼辣女子立马会过来将她的嘴撕碎。更让老鸨忌讳的其实还不是若水跟西灵儿,那二位带着面纱始终不言不语跟在宗无圣身边的女人才是厉害角色。不用知道身份,就靠她们的行为举止,走路姿势老鸨就能看出,这二位仪表超然,不会是小家子弟。
宗无圣端坐于首位,冷冷盯着老鸨,一句话也不说,但那双锐利的眼神却似乎刀子一般,让老鸨不寒而栗。
“老鸨。”宗无圣终于开口,老鸨立马回应,“请这位公子吩咐。”
宗无圣指着公子虔道:“你可认得他?”
老鸨将目光移到公子虔脸上,心中“咯噔”一下,心道公子虔怎么来了?刚才竟然没有看到他。内心快速思忖一番,觉察到今日有公子虔在场,事情可能会不妙,于是笑着回应道:“自然是认识大名鼎鼎的公子虔。”
“好!”宗无圣大喝一声,脸上遂挂上了笑容,“既然认识,还不把花魁扈十娘叫来陪他喝酒?”
闻言,老鸨心中已然确定,他们真的是冲着扈十娘来的,脸上不禁挂着无奈道:“这位公子有所不知,扈十娘已经不接客了。”
宗无圣佯装不知情,露出惊讶表情,“扈十娘可在洞香春?”
“在。”
“既然在洞香春,为何不接客了?忒没道理可言。”
老鸨用眼角余光瞥了一眼公子虔,见其脸上平静异常,心中更加没底。她实在看不出宗无圣是何等人物,脸上表情让人捉摸不透不说,这么一帮大纨绔竟然以他马首是瞻。遂小心回应,“扈十娘已经被云家六长老赎身,下个月吉日便会来迎娶,所以公子还是换一位如何?”
宗无圣斩钉截铁道:“不换,就要扈十娘来陪客,你快去把她叫来。”
老鸨尽管难为,面对瘟神一般的几位公子,还是面带笑容回应,“要不然这样,我问问十娘,她若是愿意我便带她来。”
“快去!”
老鸨迈着小碎步走出门,朝着楼下快步而去。来到楼下,老鸨回首看了一眼二楼天字号房门,招呼一名伙计前来,道:“你速去云家找六长老,就说公子虔带人来洞香春,欲要抢夺扈十娘。”
伙计领命而去。
一切安排妥当后,老鸨这才向着后院厢房而去。
后院里,深处幽静厢房中,一位身着橘红绫罗之女子她默然而立,那双好看的凤眼凝视着墙上一副仕女图。
仕女图上之女子双目含情,白皙皮肤似乎能掐出水来,那头顶的云鬓更是美轮美奂,给人以高贵典雅之觉。细细端详,那副仕女图上之女子,竟然就是面对它的女人,简直如同倒模一般。
女子正是洞香春花魁扈十娘。
扈十娘站在那副仕女图前不知矗立多久,看着看着,眼角竟然留下晶莹泪滴,望着仕女图上那首诗,不禁黯然神伤。
有情芍药含情泪,
无力蔷薇卧晓枝。
松上清寒窗外雨,
眼前春色梦中人。
那仕女图正是公子虔所画,那首诗却是二人共同完成。看着诗句,扈十娘耳中再次回响起那夜她与公子昂十指相扣,面对漫天烟火许下的山盟海誓。
“十娘,为你我愿意忘却红尘,做一只温顺的猫儿,天天被你抱在怀中,足矣!”
“虔,有此爱人,此生何须长久?能拥有虔之爱意十娘即便明日便死去也是赚了一世之风花雪月。”
“让我为你做幅画吧,没有你的时分,面对肖像也是幸福。”
十娘羞涩的微微颔首,顾目流盼,盈盈含情,纤手挽着发梢低首而坐,那份美艳,那抹娇柔,都成绕指柔撩拨公子虔躁动的心。
画毕。
公子虔得意看着笔下神韵,轻唤十娘来看。
十娘迈着婀娜步伐款款而来,站立在画前似是痴了,“世间还有如此美丽女子吗?”
公子虔抬起手掌,食指成勾,轻轻刮一下十娘鼻尖,“那不是我的宝贝儿吗?”
十娘为这份柔情而醉,将后背靠在公子虔胸前,“今生十娘只为伴君而生,你来与不来,我都在此。可是时光韶华匆匆,转眼十娘便会如盛开的花儿,迎接它的凋敝。”
“给我一年时间,我一定堂堂正正来洞香春娶你。”
脑海中回想着那夜风情,嘴中反复念着那首情诗,扈十娘已是泪眼婆娑。她并没有发觉,悄然间,她的发色在发生着变化,三千如墨丝竟然在须臾间黯然失色,恍若霜雪降临,落满发髻。
“咚咚咚。”
敲门声此时响起,扈十娘恍若未闻,兀自站立,她已经猜到是谁前来。
见主人没有声音,门自行从外面推开,老鸨谄媚表情映入眼帘。
当看到扈十娘满首发如雪后,顿时大惊失色,“十娘,你这是怎么了,头发怎么全白了?”
“十娘心有所属,只为他妩媚众生,既然沧海桑田转轮成空,那副娇艳留着还有什么意义?”
扈十娘的话语有些绝望。
老鸨急切说道:“你可不能这么想,我已经答应了六长老与你的亲事,你变得这幅模样我可怎么与六长老交代啊?”
闻听六长老,扈十娘的表情更加绝望,猝然间,她快速拿起梳妆台上一把剪刀,狠狠插入自己心脏,鲜血顿时染红衣裳。
“十娘,十娘你怎么如此傻呀,跟了六长老有什么不好?”看着胸口鲜血潺潺冒出的十娘,老鸨嘶声裂肺般朝着外边喊道:“快来人快来人”
十娘似乎没有痛觉一般,娇容含笑,凤目传情,盯着眼前那副仕女图,嘴中呢喃,“虔,我不难为你,今生不能在一起,来生一定会缔结连理,我在奈何桥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