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坪村, 杨家。

“啊－－”屋内传来了凄厉的妇人尖叫声。

吓得在外看热闹的年轻媳妇一身瑟缩, 害怕的同时也有些担心里面生孩子的女人：“杨家媳妇叫的这样凄厉不会是出事了吧？”

便听略上了年纪的妇女叹息道：“谁知道呢。这女儿生孩子就是在鬼门关前走一遭。要是没了, 也是天意。”

说起来这杨家婆婆也是命不好, 嫁来没几年，丈夫便参军上了战场，一去不回。留下她好不容易把儿子给拉扯大，娶了媳妇, 眼见日子平顺, 也要抱孙子了。偏生去别村喝了一回喜酒，回来一头栽倒沟里, 一命没了。

这不, 他媳妇得了消息, 经受不住，不就早产了。

现如今只能求老天爷保佑，不管如何, 这孩子可要保下, 不然这杨婆子第一个活不下去。

在场的不止是她这么想, 大坪村的大队长杨国富, 也和她想的一样。

说起来杨国富的爹和杨婆子的丈夫是堂兄弟, 他是杨婆子的堂侄子, 关系亲近，和已经死掉的杨婆子的儿子是一个老爷，因杨家人丁不旺盛，杨国富家和杨婆子家离的又近, 两人自小就很亲近，比之亲兄弟没差多少。如今堂弟死了，若是连孩子也保不住，他日到了下面，他也没脸见堂弟。

偏偏就在这时，接生婆子慌慌张张的从房里跑了出来：“不好了，不好了，难产了。孩子脚先出来，这产妇昏过去了，怕是要不行了。”

杨国富手中的烟枪，一下子就掉到地上，杨婆子也尖叫一声，直接瘫软在地上。她儿子已经没了，她可就剩下这点指望了。

“国富，还是赶紧送医院吧。说不得还有得救。”有老人开口劝说道。虽然多半也是没什么希望，毕竟他们村距离县医院虽不算远但也不近，骑自行车也要将近二十分钟，带着个昏迷的产妇，用的时间就更长了。

但那也总比直接等死的要强吧，只要有一丝希望，总要试试的。

“或许，我可以试一试？”

就在众人都觉得一阵绝望的时候，便听得一个清脆的女声响起，在寂静的院子里，格外明显。

杨国富立刻回头，一眼就认出来，这是寄居在李婆婆家里的其中一个女知青，似乎叫荣晚。

“你能救我儿媳，真的？”杨婆子这时倒是反应奇快，一个咕噜站起来，冲到阿晚的跟前，急声开口问道。

阿晚回答说：“我以前学的就是产科医护，也算是半个医生。”

“医生，医生，我儿媳难产，你一定要救救她。”杨婆子听到阿晚说医生，仿若溺水的人抓住一根救命的稻草一样，自动屏蔽其他的话，抓住阿晚，哀求说道。

上了年纪的妇人，哭的着实可怜。

杨国富一听阿晚这么说，也隐约有了印象，当下也急急的开口说：“荣同志，你真的能救？”

“大队长，这种人命关天的事，谁也一口断不准。我只能向你保证会尽我最大的能力。当然，若是不愿意也无妨？”阿晚虽然自信于自己的医术，但她自来是个精明的，一步看三步，怎么肯做出一定救活的保证话，只如是的说道。

杨婆子却等不及，急声说道：“我愿意，我愿意。便是我儿媳救不回来，我也不会怪医生你。”她是个明白人，也知道儿媳即便现在去医院，多半也是还没到医院里，估计也就不行了。

倒不如让她一试，还有一线希望。

杨国富显然也清楚，便也点头：“荣同志，那你一定要尽力。”

“好，我先进去看看情况。你现在立刻让人身上卫生所那边，把手术刀，手术剪，纱布，麻醉药……”阿晚立刻报出一串的东西，都是剖腹产要用的东西，“…把这些东西，有的都给我拿过来。”

杨国富立刻点头，并且立刻指了一个素日里机灵的小伙子，让他立刻去。

小伙子飞奔而去。

阿晚则挑了帘子进门，里屋内，土炕上躺着一个脸色青白的年轻媳妇，肚子上盖着一条被单，肚子高高隆起。

一见这肚子，阿晚当即便挑了一下眉头，竟是比一般的孕妇要大上一些。这个年代里，物质匮乏，又是在农村里，素日里最好的补品也就是红糖，几乎没有胎儿过大的情况出现。

她这肚子……

不过现在也不是计较这个情况的时候，立刻先仔细的检查了孕妇的情况。确实有些不好，又看了胎儿，果然能看到孩子的两个小脚丫，又问了接生婆一些详细的情况，心里便也有了决断：“喜婆，你先帮我把孩子给推回去。接下来就交给我吧。”

“……好。”接生婆虽然不知道阿晚要做什么？不过听说她是医生，总要比她这个接生婆子懂得多，说不得真的能给杨家媳妇挣回一条命。

这时，阿晚要的东西也已经拿了过来。

检查了一下，虽然也少了几样，不过要紧的基本都有，最重要的麻醉药也有，这让阿晚心底彻底松了一口气，只要有麻醉药就好说多了。

介于麻醉药的量不多，阿晚便给产妇做了局部的麻醉，让接生婆把杨婆子给喊了进来，对她说：“我现在要给你儿媳剖腹产，但麻醉药有些不够，为了以防万一，你一定要抓好她的胳膊，一定不能让她乱动。”

“好…我知道了。”杨婆子的声音有些抖。她以前也听过县城医院会给胎像不好的妇人剖开肚子，把孩子拿出来。但没想到自己的儿媳也能要如此。

又让接生婆把看着一点产妇的腿。

动作利落的给手术刀消了毒，又看了一下其他东西，准备完毕，便又找了布条蒙住自己的嘴巴。

之后用手仔细摸了产妇的肚子，确定了位置，用手指测量出最佳的夏道位置。手下一用力，手术刀刺入肚皮，响起‘刺’的声响。

肚子便顺利打开。

不管是杨婆子还是接生婆，虽然心里之前都有了心理准备，但亲眼见到，还是忍不住啊的一声叫出来。

“不要吵。”阿晚开口说道。

杨婆子和接生婆当下便也不敢说话，生怕惊扰了阿晚的动作，特别是杨婆子，这可是她儿媳，肚子里是她儿子最后一点骨血。

阿晚看着位置和自己估计的没差，动作迅速的划开子宫，动作小心的避开其他器官，稍微用力一下，把孩子拿了出来，回手一剪，剪开脐带，把孩子递给接生婆。

也没功夫说话，因为产妇肚子里还有一个，小心的把另一个也抱出来。

杨婆子见居然有两个孩子，脸上显然吃惊极了。不过很快又欢喜起来，两个孩子，总有一个是儿子。

儿子后继有人了。

接生婆也是吃惊，虽然之前也觉得杨家媳妇肚子比一般孕妇大，但也没想过肚子里居然是两个孩子。不过现下也不是吃惊的时候，毕竟她手里还一个娃。

“是个带把的孙子，杨家姐姐，恭喜了。”说着话，动作迅速的往孩子的屁股上拍了一巴掌。

忽然间‘哇’的一声，孩子的哭声尤为响亮。

杨婆子听到接生婆的话，欢喜的不知道如何是好？听着孩子的哭声，当即就落下泪，虽然恨不得把孩子立刻抱在怀里，但想着自己还捏着儿媳的手，没阿晚的话，也不敢乱动，生怕坏事。

阿晚把手里的孩子也交给接生婆，她现在没时间顾孩子，开始为产妇清理胎盘。

接生婆也动作利索的把处理另一个孩子，看着这个孩子，掂在手里顶多也就三斤多一点，脸色青紫，心中便一咯噔，不过摸着呼吸，还算平稳，便喊道：“老姐姐，恭喜了。又是个孙子，你儿媳为你杨家添了两个孙子，后继有人了。”

“好好…”杨婆子眼泪更多，但却是欢喜的泪水。

忽然间，产妇身体抽搐了一下，惊得杨婆子什么都忘记，“医生，我儿媳这是怎么了？”虽然高兴有了孙子，但若是儿媳有个好歹，她这一对孙子，岂不是没了爹又没娘，也太可怜了。

“你抓好她，麻醉快要过去了。我现在要给她缝合伤口，你千万不要动。”阿晚说着话，手上的动作也快了许多。

杨婆子顿时不敢乱动了。

约莫十五分钟后，阿晚收了线，又给产妇打了消炎针，肚皮上的伤口也没忘记包扎一下：“好了，只要不出现伤口发言化脓的情况，你儿媳的命，大概也就保住了。”

“谢谢，谢谢，医生，真的是太谢谢你了。”杨婆子连声道谢说道。

阿晚慢条斯理的清洗了自己的手，说：“无事。虽然她应该是没事了。但为了保险起见，还是赶快送她去医院检查一下，最好能在那边住上几天，确定没事再回来。还有孩子也最好能去检查检查。”

“好，好，我立刻就去准备。”对杨婆子来说，阿晚此时说什么就是什么，立刻点头应答下来。

外头现在热闹极了，刚接生婆子已经把孩子抱了出去。

众人都知道阿晚帮杨家媳妇剖开肚子，把孩子拿了出来，还是一对儿子。自然是吃惊的，顿时议论纷纷。

杨国富知道大人孩子都没事，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心里对阿晚的评价顿时不同了。

没想到这荣晚同志，还真的是有一手，是个人才！

不过很快，因要送杨家媳妇和孩子到医院去检查，杨国富也没能和阿晚说话。不过都是爱大坪村，跑不了，也不急在这一时。

阿晚才一回到李婆婆家，便被姜秀一把拉住，说道：“晚晚，我刚才听人说，你帮杨家媳妇剖腹产，生了一对儿子，这是真的假的？”不过在看到阿晚衣服上有一块明显的血渍，顿时便明白是真的，“你胆子怎么这么大？现在是什么情况？你一个人也敢帮人做剖腹手术，万一出了什么事？你满嘴都说不清楚。”

阿晚笑道：“好了，我知道你担心我。但这不是没事吗？况且那个产妇眼见都没命了。总不能见死不救，那可是一尸三命。”她可不会做没把握的事情，但是这话，现在不能说。

姜秀听了这话，也觉得有道理，况且大人孩子都没事，便也松了一口气说：“行了，你这衣服上沾了不少的血，赶紧去换身衣服，洗漱一下。”

“嗯。”

这天过去，阿晚算是在大坪村，一战成名。

先前大坪村对阿晚的印象也都不差，如今见她救了杨家媳妇回来，更添好感。又有接生婆宣扬，阿晚如何剖腹取子的事情。

不到半日，大坪村的村民都知道，阿晚下乡之前是个医生，医术更是高明。

顿时看向阿晚的目光，不但更友善还带着尊重。

不说大坪村的人稀奇，就是知青们也好奇的很，纷纷过来询问阿晚事情到如何？她以前真的是医生？

“其实我学的是护士，因为对妇产科这一块最感兴趣，也学了不少，勉强算是半个医生。”阿晚回答说道。

知青们听到阿晚这话，纷纷表示她的胆子也太大了。就这么自学了一点，居然也敢下手，而且还一点都不害怕。若是换成他们的话，必定是不敢冒这个头的。

也就是平安无事，若是真的有事的话，可该怎么收场？家属再难缠一些，这污名可就跑不掉，说不得还要坐牢呢。

阿晚看着他们一脸‘你很幸运’的样子，没再说话，反正注定是日后没多少交集的人。和他们说分明，才是傻呢。

第二天傍晚时分，杨国富从县城回来，带来一个好消息，说是杨家媳妇和两个孩子都没事。只是小的那个身子弱一些，但总归没大碍，日后好生养上一段时间也就没事了。

不过这对阿晚来说，并不能让她开心。

能让她开心的是杨国富接下来的话，说是不忍她一身医术埋没，问她愿意到村里的卫生所去吗？

那还用说吗？阿晚当然是愿意的。

作者有话要说：　　日更不断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