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教授的确很无敌，至少在浮船坞问题上，一番苦情牌打得那叫一个漂亮，直接就把来自军委的龚双勤弄得半点脾气都没有。

事后还不能说这是秦教授开的口，因为秦教授除了大倒苦水外，人家连浮船坞一个字都没提，就更别说帮奋进厂要浮船坞了。

蒙建业真的是佩服死了，如此既不踩红线，有不搭面子，目的还达到，顺带还能教训人，就算两世为人的自己都办不到，所以那句老话说得就是对，这姜他就是老的辣。

……

蒙建业是佩服，而焦大林却是打心底里高兴，奋进厂建造的游船不但顺利完成对法国驻华武官的接待任务，还得到那位出自法国海军的武官先生极高的赞誉。

有了这份褒奖垫底，之后的评估工作就简单多了，g市不但顺利接收了第一艘新船，因为性能超出预期，g市经过研究后决定，再追订两艘同等级游船，并且全部交由奋进厂见造。

正在施工一艘不算，还手握两艘游船订单，焦大林总有种翻身农奴把歌唱的梦幻感，照着自己的大腿狠掐了好几下，才发现自己并没有做梦。

只不过焦大林这边刚刚消化完订单增加的好消息，蒙建业便将一个更大的好详细砸了过来。

军队后勤部和船舶总公司将奋进厂作为浮船坞自主经营的试点，下放一条600吨级的浮船坞，由奋进厂自主使用和经营。

如果要问焦大林最近最愁的是什么，绝不是造船的订单，而是奋进厂该怎么扩充发展，没办法兴建干船坞势必会影响奋进厂的生产，如何能在正常生产的情况下，完成船坞的建造，便是摆在焦大林面前的一个无法破解的难题。

现在好了，上级直接把奋进厂定位试点，提供600吨浮船坞给他们，这等于把奋进厂建造船坞的后顾之忧给解决了。

这个幸福来得，已经不是能用掐肉就能表达内心的澎湃了，只有用脑袋撞墙才能检验这幅梦境的真实性。

结果……焦大林用额头上的包，证明了自己不是在做梦！

于是焦大林加快了g市方面的工作进度，一处理完就带着蒙建业等人返回奋进厂，准备部署接受浮船坞的相关事宜的同时，商讨干船坞上马建造的工作。

然而当焦大林风尘仆仆的走进办公室，准备跟先一步来到此处的蒙建业、刘浩等人开个小会时，他的办公室门突然被敲响，旋即走进了一位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人。

申达民！

这个一直致力于奋进厂转产，并孜孜不倦上访控告奋进厂乱作为的老书记，突然出现在厂长办公室门口。

几个月不见，饱经风霜的脸上似乎又苍老了几分，本就斑白的头发更是朝着花白一去不复返。

见状，焦大林示意蒙建业几个人先出去，毕竟他跟申达民不怎么对付，如果谈不拢当着其他人的面儿吵起来，无论对他还是申达民都不是很好。

蒙建业和刘浩等人自然明白焦大林的意思，于是纷纷起身准备离开，可还没等他们动作，申达民却用手制止了他们：“既然大家都在，那就听我说几句话。”

此话一出，蒙建业等人就都停下来，申达民转身关上房门，等转身后这才面带悲戚的缓缓开口：“焦厂长，还有在座的几位大多都是厂党委成员，既然如此，我这个有着二十三年党龄的老党员就当着各位党委成员的面儿，做一次深刻的自我检讨，我差点儿害得咱们厂万劫不复呀……”

“老申，你这是……”

焦大林看着申达民突然的自我检讨，连忙从办公桌后闪出身，想拉着他先坐下，可申达民却坚定的拒绝道：“焦厂长，你先听我把话说完，咱们都是党培养的干部，说话做事讲究的就是实事求是，对就是对，经得起时间的检验，错就是错，容不得半点儿侥幸。

我之前思想有些局限，觉得电视机是个好东西，咱们厂转行干这个，干部职工都能过上好日子，可当我看到卓越厂围绕着电视机生产线搞得乌烟瘴气，才算是明白，这转型可不是那么容易，一个弄好就是全厂倒霉的结果呀……”

申达民所说的是卓越厂成功采购电视机生产线之后的事，对此蒙建业等人多少都有些了解，自从奋进厂把卓越厂一车间的设备半空后，卓越厂电视机生产线项目并没有因为更换领导而止步，反倒是加快了进度。

1982年10月底，从rb购买的黑白电视机生产线就开始在卓越厂安装调式，与此同时工人的培训工作也有条不紊的展开。

到了1983年年初，相关的前期筹备工作接近完成，即将进入试生产阶段时，卓越厂突然发现，电视机最重要的部件儿黑白显像管儿还没找落，于是赶紧联系国内的供货厂，准备进购一批。

国内的厂家自然对卓越厂的要求没有异议，可当他们到了卓越厂实地考察后，便纷纷改变初衷，没办法，实在是卓越厂的电视规格跟国内厂家生产的迥然不同。

换句话说，卓越厂所装配的是rb标准的电视机，国内的标准根本无法匹配。

无奈之下，卓越厂只能再次联系到出售电机生产线的rb三县株式会社，希望能从他们那里够得rb原装的电视机显像管儿。

三县株式会社等得就是卓越厂的主动上门，他们低价提供了所有部件儿，偏偏把最重要的显像管握在手里，是为了什么？当然是再狠狠宰一刀了。

于是一个令卓越厂咋舌不已的价格就砸到卓越厂领导的头上，若是普通的乡镇企业，不干也就不干了，说什么也不能做冤大头。

可卓越厂的领导们却不敢这么做，花了那么多钱，买来的生产线，结果一台电视机都造出来，让他们怎么跟上级交代？

于是几个领导一咬牙，还是忍痛买了一批。

卓越厂的电视机算是顺利的出产了，可这样成本奇高的电视机怎么可能有市场，消费者又不傻，摆着那么多物美价廉的电视机不买，凭什么买价格高得离谱的卓越厂电视机？

什么？卓越厂电视机采用了rb技术？rb技术有什么了不起？去友谊商店买个rb纯进口的不比你的rb技术强多了？

高不成，低不就，卓越厂的电视机之路就这么走进了死胡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