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1章

石室里的陈设很简单。

在石室的左侧，立有两尊巨大无比的雕像，分有男女。

一尊慈眉善目，微笑而立，似是佛门菩萨一般，另一尊则凶恶狰狞，八手四头，一副地狱恶鬼的模样。

而在这两尊雕像的前方是一个石桌，上有香烛等物，但却布满了灰尘，想来该是往昔炼血堂供奉这两尊雕像所用，但因着炼血堂被灭，这两尊雕像，却也就断了足足八百年的香火。

慕容白心知，眼前两尊雕像，便是魔教所拜的幽冥圣母与天煞明王，在魔门的地位，与道门三清并无两样。

慕容白并非魔教弟子，所以对此雕像也就并无太多的心思，只在天煞明王雕像那空空如也的右手上略微瞧过一眼，便已转过了自己的视线。

在石室的右侧散落着几个蒲团，除此以外再无别物，应当是当年炼血堂高层打坐所用。

沿着边缘墙壁在这石室里缓缓走了一圈，慕容白确定在这石室里头并无什么机关暗道隐藏之后，便抬动脚步，往藏在那两尊雕像身后的另一个甬道里钻了进去。

这一回却并没有去走太久的时间，一个比之方才更为宽敞巨大的石洞，就已出现在了慕容白的眼前。

洞口位置立有一块巨碑，怕不有十几丈高。

而在这巨碑之上，以龙飞凤舞的笔法，刻着这样十个殷红的大字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十个大字，每个字都有半人多高。

慕容白打眼望去，但见这些字迹意境古拙，笔势苍劲，笔走龙蛇间，竟好似要直接从石碑里飞出一样。

“好字！”

慕容白忍不住赞叹出声，抚掌大笑起来。

他心里清楚，过了此石碑之后不远，就在此处山洞的底部，会有两条岔路出现，而在其中一条岔路尽头的岩壁上，所刻着的正是那天书第一卷的经文！

可慕容白却好似半点也不着急一般，于大笑过后，竟是直接盘膝坐在了此石碑之前。

双眼凝视向石碑上所刻的十个大字，沉心细细感悟了起来。

百余年前，慕容白还在武侠世界走跳之时，武当张真人曾因三弟子俞岱岩被废，心潮翻涌间凌空书写“武林至尊，宝刀屠龙”等二十四字，却在其中暗藏了一套倚天屠龙功。

在这套绝学里，每个字，就是一式强力的杀招，威力绝伦。

张五侠暗中看到张真人书字的过程，得此绝艺，后来竟能与谢逊斗个有来有往，由此便可看出此套功法的厉害。

如今的慕容白早就已今非昔比，所以，能能够清楚的知道，以张五侠那时的根基，之所以能在张真人的书法内学到那套倚天屠龙功，除去他们师徒二人心意相通的原因以外，更因着张真人在情绪激荡之下，把自己一身的武道真意，也融入到了自己所写的文字当中。

慕容白并不清楚眼前这块写有“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十个字的巨大石碑究竟是何人所刻，但在从石碑上瞧见那好似漠视一切的冷然气势以后，慕容白就已经做出了要对此石碑进行感悟的打算。

他就这么盘膝坐在石碑之前，一坐，就是七天七夜……

老子道德经言，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天地之间，其犹橐龠乎？虚而不屈，动而愈出，多言数穷，不如守中。

很多人初读此语，只当天地不仁，圣人不仁，随即竟自心底生出怨愤之念，口口声声说什么碎天屠圣，我命由我，着实可笑的厉害。

却不知仁之一字，不过只小道尔。

因为仁念一起，在面对事物变化之时便会起了分别心，有了分别心，随即，也就有了偏爱。

所以道德经又言，大道废，有仁义，智慧出，有大伪。

大道无形，生育天地。

大道无情，运行日月。

道，才是万物根本，才是天地本源。

老子讲说，多言数穷，不如守中，而这个“中”字，并非世俗所理解的中正，中庸，而就是这个“道”。

因为老子就是太上老君，而太上老君者，大道之主宰，万教之宗元，出乎太无之先，起乎无极之源，终乎无终，穷乎无穷。

他让你守中，便是要修者能够看破天地本质，抓住自己的道，达到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境界，这样，在修行的过程中，才不至于被外魔所扰。

因为飘风不终朝，骤雨不终日。

天地尚不能久，而况于人乎？

禅宗经典金刚经有偈子一首，是这样说的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如来成道之后的第二个七日，于菩提树下替文殊普贤等菩萨所讲述之华严经内，亦曾如此言说

如实知一切有为法，虚伪诳诈，假住须臾，诳惑凡人。

佛门讲诸行无常，诸法无我，缘故便在于此了。

慕容白同修佛道，所以在观看这石碑刻字的时候，于心底泛出的感悟，却也同指佛道根本。

七天七夜时间过去，他眸子里的神光愈来愈亮，愈来愈明。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石碑上龙飞凤舞的十个大字，此时此刻，落于慕容白的眼里，却好似只剩下了一个“道”字而已。

七天七夜的打坐感悟，慕容白已然得知，这石碑刻字虽非天书经文，但藏于这十个大字里的精神意境，却正是天书的精义所在。

又或者，将这十个字当成天书总纲来看，也并无不可。

毕竟，若是无法明悟“道”之真意，不能看懂“天地不仁”的本相，那么，即便将天书五卷全都放于你的面前，恐怕，也不过画虎类犬而已，很难有太高的成就。

“这石刻中囊括佛道，亦藏有魔门意境，绝不该是黑心老人就能刻写出来的东西。”

“此方石碑，究竟是何人所留？此界天书，又究竟是何来历？”

偌大的石洞当中，只有慕容白自己的疑问声音回响不休。

没有人能回答他此时心中的疑问，或许真相，早已被淹没在了历史的长河中，再也难以找寻。

石碑中所藏意境，此刻已全数消散一空，似乎内里的东西，仅仅只能支撑一个人做出感悟一般。

此时再抬眼往石碑上去看，那龙飞凤舞的字迹依旧，但在字里行间所藏的雄浑气势，却是已然不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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