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道书生无胆气，生死之间一句话。

董三后退一步，气势暴涨，一袭儒衫轻飘随风，头顶电闪雷鸣，乌云密布，他面带微笑，感慨道：“好汹涌的一座江湖啊！”

董三迎风而立，衣袖偏偏，卓尔不群。

他的眼神很平淡，却偏偏让人感觉充满了情绪，他似乎想说什么，似乎有很多话想说，最后却都化作一声轻叹，似乎觉得没有意义，只是，人生在世数十年，他终究有很多想法。

他身上的气势越来越高，居然隐隐之间，有突破化作神念突破宗师的迹象，只是，慢慢地，他最近渗透出一丝血迹，轻声咳嗽了一声，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这一口鲜血出来，天上突然之间下起了暴雨。

哗啦啦的大雨横冲直撞！

董三身后是一片自尽倒地的董家老辈武者，鲜血被雨水冲刷着，此时有声，却反而如同寂静。

妙不可言。

刹那间，天上乌云翻转如龙卷。

“天地有正气！”

幽谷空饷，声传天下。

董三身体微微摇晃了一下，然后站得笔直，任由大雨磅礴，他自巍然不动，只是，那生命气息，却已经消失不见。

读书入道董三先生。

没人知道，他死前那一刻是不是入了宗师。

这是一个读书人，真正的读书人。

“哈哈哈哈……”

天空之中，骤然响起一阵笑声，是董天方的笑声，他望着那风雨中的董三，脸上仿佛是笑容，只是那深深隐藏的苦涩，却怎么都掩盖不了。

“读书，读到天地共鸣，你小子真的做到了，好，真好，是我错了！”

顾青辞望着董三，轻声回应了一句“天地有正气。”然后缓缓上前，站在董三的身体面前，雨水顺着发丝落下，说道：“不知天地何处有资格葬下你，如此出世，不惹尘埃！”

仿佛是响应顾青辞的话，暴雨骤急，电闪雷鸣，数十道雷霆飘动，点亮了方圆百里，轰然作响，那天雷仿佛将要倾泻而下，周围的人都迅速向四周退去。

不说是董家，即便是整个凤岭都清晰可见那天地异像。

天地动容。

董天方扛着大鼎，突然迅速往前冲刺，一挥手掌，天地元气波动，仿佛是狂风将董家那十二个年轻一辈卷起，缓缓飘向远处，而那一瞬间，董天方跪倒在地，朗声道：“皇天后土，天见可怜，为董家千年血脉，今日，董天方求死！”

董天方求死。

声音回荡不止。

“顾公子，快走！”

清河公主发出一声呐喊，而这时候，普贤如是都快速向着凤岭崖外飞去，陈通玄用力一跺脚，身影仓皇掠去，准备将去拉顾青辞，只是顾青辞望着董三，脚尖一点，化作一道白影，飘然离开。

天雷，倾泻而下。

数十道雷霆混合一起，宛若雷霆山峰。

仿佛天地劫难，一闪而过。

浩大的凤岭山崖，被这天雷，轰塌半截，雷声不响，天地之间仿佛初生，不论是破败建筑还是尸体都还在，唯独那站在雨中的董三和跪在地上的董天方消失了，尸骨无存，连灰烬都不曾留下半点。

自此，千年世家，泯灭！

…………

这一幕，意料之中，却又出人意料。

很多人都默默无语，谁也不知道是什么情绪才是对的，顾青辞也不知道应该是何等情绪，若是董三尸身还在，他回亲手将董三下葬，只是，如今，董三不再，他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待下去的意义。

深深地望了望已经倒塌半截的凤岭，从今之后，世间还有凤岭，却再无那千年世家，终归是无言，他默默转身，大雨落下，落到身上，他蓦然发觉这夏日，也有凉意。

一把油纸伞，缓缓遮盖住头顶。

大雨依旧磅礴，却不见落雨于身。

顾青辞抬头，望着共撑一把伞的人，说道：“公主，董家这千年积累，不简单，你应该去争取才对。”

清河公主那绝美的容颜，即便是夜色也挡不住其风采，她情绪同样不好，说道：“这争来又有什么意义，况且，他们也不敢少我半分，毕竟，唯有我一人，是无缘无故而来，也应该无缘无故得到最大一部分利益。”

顾青辞停了下来，沉吟了半晌，道：“对不起，董家，本来就不该你来参合，还将你置身险境，更让你压抑着自己的情绪。”

“顾公子，”

清河公主撑着伞，和顾青辞面对面，夜色里，两对眼睛，都很明亮，她看着眼前这人，说道：“你没有对不起我，相反，我应该感谢你，你那一封信，也说得很清楚了，这是我的选择！”

“顾公子，你是夏国人，我也是夏国人，你会守护夏国，我也如此，而且，这大夏，是我唐家的江山，这本就是我应该做的，你不需要对我有什么愧疚！”

顾青辞摇头，说道：“公主，在我看来，这夏国，不是你唐家的江山，而是夏国千千万万无数百姓的江山。”

“这也是，为什么陛下相信你，无缺先生相信你的原因，顾公子，你真的和其他人不一样，但我很想问你一个问题。”清河公主说道。

“洗耳恭听！”顾青辞说道。

“如果，我选择报仇为先，兵围天下盟，那，你会怎么做？”清河公主问道。

“我会在你之前赶到龙渊，带我母亲和弟弟离开，然后静观其变，如果陈通玄最后因为师徒感情，阻止你，我会替你与他一战，赢了，我完成了我的承诺，输了，我无能为力！”顾青辞说道。

清河公主那张冰寒了好久的脸，居然浮现出了一抹笑意，虽然依旧平淡，却微微有了些许变化，开口道：“陈通玄，信得过吗？”

“信得过，”顾青辞说道：“虽然，我因为信任，被苏北生利用了一次，但对于陈通玄，我依然还是相信的，就因为他是拳镇山河陈通玄。”

“我不信陈通玄，但我信你！”

清河公主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张宣纸，拉开火折子，缓缓燃烧，说道：“顾公子，你的字很好看，你的分析也很有道理，我也想要知道，那些世家，谁是第一个出头鸟，我唐家的江山，谁碰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