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荆王朱祐橺的年纪实在是太大了些, 家中长辈又不方便张罗他的婚事, 张清皎便将这件事接了过来。良辰吉日定在二月下旬, 时间略有些仓促,上元休沐之后便须得赶紧过六礼。故而年前能准备多少便准备多少,年后也须得加紧一些。这是外藩亲王首次在京城完婚,多少双眼睛都盯着呢, 绝对不能比朱祐槟等人的婚礼逊色,不然便有区别对待之嫌了。
朱祐橺见皇后如长嫂一般替他打点, 朱祐樘也待他如嫡亲弟弟般时常温声将他唤到乾清宫叮嘱, 心里越发感念。他早已经不是少年人了, 自然能瞧得出帝后是虚情假意还是真心相待。而这样诚挚的关怀, 正是多年来他们堂兄弟最缺的。
诸般思索后, 他终于下定决心,无论朱祐樘对他们有甚么安排,他都甘之如饴。他相信, 便是有诸多考量,对方也会真心实意地替他们打算。至于封地,不回去也好,四处都乌烟瘴气的,他辈分又小,怎么也节制不过来。倒不如一直留在京城, 京中的生活可比封地里闲适多了。
一众进京的宗室都将此事看在眼中,自是思绪万千。崇王朱见泽尤其看重此事,还毛遂自荐充当婚使, 因为他想亲眼见证朱祐橺兄弟对皇帝的态度。朱祐橺本想拒绝,但朱祐樘却丝毫没有迟疑地答应了,温声笑道:“叔父是宗室长辈,此时不出面更待何时?”
朱祐橺明白,这便是默许了朱见泽与他来往的意思,只能颇有些不情不愿地接受了。当然,他心里很清楚,即使是来往亦须得有分寸。彼此不过是远亲,并没有多少长辈晚辈的情谊,走得太近根本没有任何好处。更何况,就算要来往,他也该选择同龄人才是。益王朱祐槟、衡王朱祐楎,哪个不比朱见泽好些?
朱祐枟的婚期则定在了十月,相隔半年有余,时间上也更充裕些。朱祐枟自个儿觉得婚期稍迟些没甚么不好,毕竟他身边有好几个伺候的宫人,又对未来的王妃没甚么期待,早些晚些都一样。但邵太妃对此却很有些不满,觉得最好将他的婚事安排在二月,荆王的婚事安排在十月。至于荆王大龄未婚甚么的,和她没有干系,她自然不会替别人考虑那么多。
朱祐杬听她抱怨兄嫂不为自家兄弟考虑,反而偏帮远亲,心里已是古井无波。他如今早已学会了保持沉默,一句话也不辩驳,只当作不曾听见。横竖他也只能在京里再留两个月,出京之后便能彻底清静了。
朱祐榰的婚期定在转年三月,他倒是半点也不着急。姚太妃见儿子人生大事定了,最后一件担心的事儿也放了下来,越发着意地休养。许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她的身体竟是一日好过一日,反倒比时不时告病的邵太妃更经常出来走动。
如此便忙到了除夕,朱祐樘照旧宴请诸位表现优异的宗室。每年能入京的宗室越来越多,宴席亦是越来越热闹,今年更是出现了朱祐杬,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等再过三年,人更多些,或许便不必每年都召他们入京了,而是隔年分批入京。毕竟上京出京的耗费便是再简薄,人多了累积起来亦是大数目,他也得替辛辛苦苦为内库打算的自家卿卿考量。
朱厚照在文华殿里扎扎实实地学了大半年,终于得到长达二十余日的休沐,自是高兴极了。但他还来不及盘算自己的计划,便不得不跟着自家爹参加各种各样的朝见、典礼与宴会。除夕夜宴不必说,元日的大朝、祭祖、郊祭、宴会等等,每一天几乎都是满满当当,根本抽不出甚么空闲来顽耍。
他心里觉得可委屈了,便向娘倒苦水:“每一天,每一天都不停!还不是半天,有时候占了一整天!我已经好几天没去喂小马了,它们一定都把我给忘得干干净净了!”这简直是比平日里还难受啊。要是每天都这样,谁能受得了?爹肯定没问题,每天都这么过,可他绝对是不行的!
张清皎忍俊不禁,含着笑意鼓励道:“每天都这么辛苦,你还能坚持下来,果然不愧是我们的大哥儿。不过,你瞧,这些事如此麻烦,幸好有你陪着,不然你爹孤零零地一个人大朝、郊祭,该有多难受啊。”
朱厚照眨了眨眼睛,骄傲地挺起了小胸膛。可不是么,他已经举行了冠礼,别看年纪小,别人也都将他当成大人看待了。所以,他也能帮爹的忙啦!唉,要是没有他在旁边陪着,爹每天自个儿忙忙碌碌,确实挺可怜的。其实他以前真不知道,原来爹每天每天都要做那么多事,真辛苦啊。
张清皎揉了揉他的小脑袋:“也就是这几天稍忙些,再等几天就是上元休沐了。娘答应你,这十天你甚么都不必做,只管好好地顽耍就是。”在她看来,这孩子确实需要一个无忧无虑顽耍的假期了。毕竟他才五岁半,若在后世还是个幼儿园小朋友呢。
朱厚照眼睛猛地亮了起来,满脸惊喜:“真的?真的嘛?”什么事都不用干?完全由他自己安排?连平时的小任务都不需要完成?这样的话,那他就先痛痛快快地顽两天冰嬉,然后跟着爹娘出宫看灯会!
于是朱厚照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到了正月十一。虽然离上元灯会还有好几日,但朱祐樘觉得儿子这几天过得不容易,特地嘱咐朱祐杬兄弟几个领着大侄子四处逛一逛。朱厚照便咧着嘴跟着叔叔们出了门。临出门的时候,他还哄着弟弟妹妹,答应给他们带礼物。
朱厚照走了,整座皇宫都仿佛安静了许多。朱秀荣眼巴巴地看着哥哥远去的背影,禁不住问爹娘:“我甚么时候可以出宫顽呀?”
“这回上元灯会,爹娘便带着你们出宫走走。”朱祐樘道,提溜着朱厚炜让他练习走路。这小家伙和哥哥完全不同,懒得动弹,懒得说话,甚至连顽耍都懒。若不是时不时会蹦出不少字来,还真让人有些担心。“上回咱们一家子出宫,你弟弟还未出生呢。这一次,才算是一家五口人都齐全了。”
朱秀荣年纪小,自是对两年前的事毫无印象。听了爹的许诺,她便高高兴兴地去寻仙游姑姑了。仙游长公主最近自己张罗着在某座不用的宫殿里做出了冰场,抱着小侄女顽得愉快极了。姑侄俩滑着冰车,无论怎么尖叫欢笑,旁边的宫人与太监都低眉顺眼的,只当作甚么都不曾听见。毕竟这可是皇后娘娘默许的,太皇太后娘娘和皇太后娘娘也都知情,谁又敢指摘两位公主殿下呢?
这时,当值的王链忽然前来求见。朱祐樘以为是有甚么急事,便将他唤进来。王链佯作没瞧见皇帝陛下正在亲自训练幼子走路,眼观鼻鼻观心地从袖中取出竹筒密封的信件:“陛下,方才收到来自广东的五百里加急信。”
“是谁递送来的?”朱祐樘问。
“回陛下,是御马监李广。”王链道。
他话音未落,便听身后传来了皇后娘娘略带几分惊喜的声音:“李广有消息了?上回他来信还是半年前呢,说是他已经在安南、暹罗、吕宋附近都走了一遭,确实发现了不少好东西。他说想往西去天竺那头走一走,也不知如今行到何处了。”
“上一回,他并不曾让锦衣卫五百里加急送信回来。”朱祐樘沉吟片刻,“指不定这一回有甚么发现?”
上次李广在信中说,安南、暹罗、占城等地的稻谷一年可两到三熟,另产各种奇形怪状味道不错的瓜果,还有红木、玉石等等,或可通商。张清皎便从商铺里抽取了些可靠的人前去打通商路。她自然知道后世泰国香米、各种水果、缅甸翡翠、红木等如何热销,毫无疑问,这些此时此刻都是物美价廉的优质商品。
至于这一次为何突然加急送回信来——张清皎眸光微亮:指不定她想要的玉米、红薯、土豆、辣椒、西红柿、咖啡、可可等植物都已经有消息了。更或者,其中一种说不得已经找到了!!
不,不,她须得放平些心态。哥伦布才刚发现美洲新大陆没几年,许多美洲原生植物说不得才带回西班牙,哪有那么快便传开?更何况,她记得许多植物刚开始都只作观赏用,根本没人打算吃。能找到关于它们的消息,就已经是一种极大的成功了。
饶是降低了期待,张清皎拆信的时候也不由得有些急切。朱祐樘难得见她如此激动,眉头微微一挑。卿卿从未与他提过,打通番国商路之后,除了流通各种紧缺之物,补足国朝物产之缺,还能获得哪些惊喜。是的,他知道会有惊喜,可是并不知惊喜究竟是甚么。
张清皎一目十行地看完,眼眸微微张大,难以抑制地流露出喜意。她抬首看向朱祐樘,将信给他瞧:“李广找到玉米了!与人换了不少玉米种子!!正在加急送回京城!!”玉米是美洲居民的传统粮食作物,哥伦布带回欧洲之后,竟然迅速地便传到了中亚地区。正巧李广在印度附近遇见了阿拉伯商人,听他们提起玉米,便买了几袋良种,询问出了种植之法!
朱祐樘怔了怔:“玉米?”一种粮食?
“它是一种粗粮。”张清皎让人准备笔墨纸砚,几笔便勾勒出了这种粮食的形状,“形如短棒,上面覆着米粒,颗颗大小如玉珠,便称为玉米。他说这种粗粮很容易成活,可植在旱地里,不需费多少水。万岁爷,这真是近些年收到的最好的贺礼!”
作者有话要说: 李广出去得有一年半了,嗯
查资料最早传入咱们国家的应该是玉米,如果没有娘娘干预,大概再过三十年也就有玉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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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出去看电影吃饭……回来得晚了点_(:3∠)_
对不起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