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皇后娘娘的召见后, 云安便被“调入”了坤宁宫作洒扫宫女。她收拾包袱离开的时候, 郑金莲很是恋恋不舍, 握着她的手,含泪道:“虽然姐姐与我相处时日尚短,但姐姐一直悉心照顾着我,这份好意我始终感念在心, 必定不会忘记的。姐姐可别忘了我啊,若是有机会, 我还想跟在姐姐身边, 事事都听从姐姐的吩咐。”
云安怎会不明白她的言下之意, 反握住她道:“妹妹放心, 我绝不会忘记你的。若是娘娘身边缺了人, 我定然会向尚宫与尚仪禀报,让她们将你调进坤宁宫里去。不过,这两位都看重勤恳稳重之人, 你在庑房里也须得努力些。”
郑金莲自以为得到了鼓励,忙不迭地颔首:“姐姐放心,我必定不会懈怠,每日都会将这里洒扫得干干净净。听说谈宫医是娘娘身边的红人,我也会好好与她拉近关系的。”
“姊妹”俩依依惜别,回头云安便禀报了张清皎:“娘娘, 她看着像是颇有些信任奴婢,或者是想借着‘情谊’利用奴婢。奴婢想与她维持联系,指不定还能从她那里探知一些消息呢。”她昨日便听帝后提起郑金莲的身世或许有问题, 自然不想将这层关系轻易断掉。
张清皎早已不将郑金莲放在心上,便允了她自由行事。于是,云安立即寻了肖尚宫与沈尚仪仔细合计了一番。这天晚上,她便将次日皇太后想见见坤宁宫新人的消息告知了郑金莲:“好妹妹,别担心,太后娘娘的性情与皇后娘娘一样慈善,只是想见一见你们罢了。指不定她若觉得你们不错,还会给你们赏赐呢。”
郑金莲眼珠子微微转了转,忙谢道:“多谢姐姐告诉我。其实我也曾经见过太后娘娘,我们之所以来坤宁宫,还是太后娘娘特意挑出来的呢,想是与她老人家很有缘了。”
翌日,张清皎便特地带上了几位新宫女去慈寿宫给王太后问安。王太后含笑打量着她们,目光在她们身上留驻了片刻:“她们也算是与我有缘了,却不知在坤宁宫内适应得如何。皇后使起她们来,可觉得不错?”
“幸而是母后替儿臣挑的,每一个都能耐得下性子来。”张清皎勾起唇,妆容精致,一改前些时日的疲倦之态,“儿臣想着,再过些时日,便让肖尚宫与沈尚仪好好教一教她们,说不得日后便能在儿臣身边伺候了。”
“身旁的新鲜面孔多些,心情确实也好些。”王太后笑道,“原本母后说的时候我还有些不信,如今却是不得不信了。瞧瞧,我挑的那三个眼下都常被我留在身边呢。听她们说说家里的事,总能令我想起尚在闺中的时候,心情也会好些。”
张清皎遂顺水推舟地道:“母后这里只新进了三人,数量有些少了。儿臣足足有五个新宫人呢,不若母后再从中挑一个?”说着,她往五位新宫女处瞥过去,眸光微动,眼底的情绪却很是平静。
王太后犹豫片刻,点头应了,随意地点了点郑金莲:“就这孩子罢,瞧着很有精神。”
郑金莲有些紧张地攥住了袖角,忙不迭地跪下来谢恩。这一瞬间,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该欢喜,还是该失落。欢喜于她终于脱离了先前不能进亦不能退的烦躁状态,跟在王太后身边许是能遇到更多的转机;失落于她什么也没有做便离开了坤宁宫,又须得从慈寿宫重新开始。这时,她的眼角余光望见了云安,见她不着痕迹地点了点头,心中不由得安定了些。
此事不多时便传到了仁寿宫,周太皇太后颇有些兴致,让王太后将郑金莲带过来瞧瞧。王太后与张清皎先前之所以特意走了个过场,为的便是此时此刻,说起前因后果来自是不会有任何不妥之处。
见着郑金莲之后,周太皇太后的兴趣遂熄灭了不少。在她看来,这小宫女的容貌不算出众,低眉顺眼的,一时也看不出什么好与不好来。于是便只随意赏了她几两银,便放她随着王太后回慈寿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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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五日后,宫后苑举行游宴。
据说这是皇后娘娘仿照唐制而设的,在苑中各处准备了不同的小游戏,供皇弟皇妹们游乐。精心准备的膳食则摆在苑中高处的观景台上,既是休憩处亦是赏乐处。大部分膳食都以琉璃碗、水晶碗与玉碗盛着,摆盘皆是入画一般,令人见之赏心悦目,闻之更是食欲大震。汤羹则放在保温的陶罐里,能长时间地保持最鲜美的状态。每一样膳食下都贴着精心绘制的名签,注明何人烹制,既不失意趣,又极为严格。
周太皇太后扶着亲信女官,缓步在长长的食案边走了走,随意地指了几样膳食。回到位置之后,她便对王太后道:“皇后这病总算是好了。精神足了,便禁不住又折腾出各种花样了。”言辞间很是随意,并没有多少夸赞的意思。
“儿臣倒是觉得,咱们宫里也有一阵不曾热闹了,听孩子们欢欢笑笑的,自个儿也觉得舒心。”王太后道,指着不远处的假山附近,正在将捶丸的小球击打进指定的球穴里的皇弟们,“母后瞧那里,这回捶丸可得看运气了。方才四哥儿便是运气好,一次便击中了。二哥儿他们轮流击了好几回,竟都没有中。”
“哎哟,那四哥儿顽到哪个游戏了?”周太皇太后眯着昏花的老眼细细看去,亲信女官在她耳边低声说了两句,她才顺利地寻见已经将兄弟们落在身后的端王朱祐槟。朱祐槟正拉起小木弓,对着靶子射箭呢。
往日朱祐槟从未如此出过风头,通常都是朱祐杬将弟弟们都压住了,而今破天荒头一遭由他占了上风,确实让周太皇太后与王太后都觉得有些意外。张太妃亦是笑得合不拢嘴,连声道:“他今日也是运气好,指不定甚么时候兄弟们便赶上来了。”
“好运道亦是福气呀。”邵太妃面上与平时无异,附和道。不过是一次游戏,也不过是偶尔才压了她的儿子一头,她自然不会流露出任何异样来。不过,随着伴读入宫,不知不觉间,朱祐杬已经与年纪相差些的异母弟弟们日渐疏远了。她也不知这究竟是不是皇帝刻意为之,或者是张太妃等人另有想法。
“姐儿们也顽得很是高兴呢。”王太后又道,指了指另一侧。
便见皇女们亦是靠着投壶分出了先后,皇长女已经轻轻松松地来到了最后关头,正在分析垂在眼前的络子,照着打出同样花色的来。而年纪最小的皇幼女还停留在蒙着眼睛原地绕圈圈,然后准确地抓住旁边的侍女那一关。皇次女与皇三女依次在投壶、听琴辨音这两关被难住了,正在奋力追赶姐姐。
“大姐儿果真是长大了。”周太皇太后望着长孙女的背影,满意地笑了起来。
虽说她对孙媳有许多不满之处,但她对几位孙女的教养确实是极为上心的。寻常官宦人家大概也没有多少长嫂会像皇后那般,将夫家的妹妹都当成自己的妹妹甚至是女儿那般细细教养着。思及孙媳的诸多好处与不好,她偶尔亦觉得很是矛盾。但到底对皇嗣的看重冲淡了一切,只要曾孙一日没有出世,她就不可能给皇后好脸色看。
“待会儿若是分出了胜负,祖母和母后可得好好奖赏他们。”张清皎道,眸光一动,颇有些惊讶地望向了底下的捶丸关卡。只见刚处理完宫务的朱祐樘不知怎地也与弟弟们一起顽起来,且也已经轮到了捶丸这一关。
“那不是皇帝么?”王太后掩唇而笑,“到底年轻,心性里还有些顽性啊。”
“可不是么。”周太皇太后也很是惊异,“都夸他生性稳重,但说到底,他亦不过是弱冠的年纪而已。说不得见着几个弟弟顽得有趣,他便也禁不住跃跃欲试了。”在她心里,孙子可难得有这样的一面。想到此处,她不禁瞥了皇后一眼,暗想道:指不定都是因着皇后的主意太多了,才影响了孙儿。
便见朱祐樘拿着球杖,稍稍抬起来,比了比球穴的距离,而后毫不犹豫地一杖击出。球轻盈地跃了起来,跳过了那丛矮树,在假山石上碰了碰,骨碌骨碌地滚向了旁边的球穴。所有人都屏息静气,目送着球顺利地滚进了球穴之中。
长辈们只是彼此笑了笑,低声赞着皇帝陛下捶丸技艺不错。虽说她们看不懂谁的捶丸技艺究竟有多精湛,但这种时候显然不能夸皇帝陛下这是“运气好”。对捶丸颇有经验的皇弟们则禁不住喝起彩来,看向兄长的时候,满脸都是钦佩之意——分明皇兄每天都忙着政务,没有什么空闲顽捶丸之戏,但他的技艺怎么就那么好呢?
常与皇帝陛下切磋捶丸技艺的皇后娘娘微微一笑,深藏功与名。倘若隔三差五便来一回两人捶丸赛,场地的布置越来越复杂,规则也越来越复杂,捶丸技艺能不越发精炼么?都说熟能生巧,练习多了,不仅身体素质好了,球技自然也更好了。
最终,两边的游戏先后结束。朱祐樘与皇长女分别夺冠,得到了周太皇太后与王太后的赏赐。朱祐樘拍了拍第二名的朱祐槟与第三名的朱祐杬,将自己所得的赏赐都分给了他们,便对周太皇太后与王太后道:“祖母,母后,我忽然觉得,这样的游戏也颇有考验的意味。待会儿三名驸马的候选者不是会过来么,不若也让他们来闯一闯?”
“这些游戏只是玩乐,怎能用来选驸马呢?”王太后先于周太皇太后出口,“便是想让他们闯一闯,分出胜负高下来,也须得另设些合适的游戏啊。”
她先出口,周太皇太后倒不好全盘否定了,于是点头道:“咱们选驸马,看的不是玩乐,而是他们的能力与性情。仔细说来,倒也并非不能一试,只是须得改一改规则。”
“那便以骑马、射箭作为武试,书法、诗文、画艺与对弈作为文试罢。”朱祐樘道,“必须是文武双全者,才能做我的妹婿。”
作者有话要说: 发现掉了不少收藏
_(:3∠)_,心情波动极大啊
不过,能理解大家的想法,我会和大家沟通,逐一给大家回复哒
ps.六月会参加万更活动,保证会早点让照照出现哒,万更的时候指不定照照就已经出现了,虽然可能还是蒸包子的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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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一次强调,郑金莲不会和皇帝陛下有任何关系,她只是一个线索人物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