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什么是千禧年呢？”

卢浮宫，油画长廊。

身旁一位小姑娘问母亲的问题，把一位目光深邃，身材高大而俊美青年的思绪从远方拉回了现实。

他良久驻足在米开朗基罗的那幅著名油画旁思索着什么，那是西斯廷教堂中《最后的审判》的局部《创造亚当》。

这是米开郎基罗1510年为梵蒂冈西斯廷教堂屋顶所作的壁画中的重要部分。画中的亚当是一个健壮的裸体男青年，却缺乏应有的活力。至高无上的耶和华在天使们的伴随下，正向他飞来，他深邃而具备无比魅力与威严的目光注视着亚当他的第一个创造物。他的手指即将触到亚当的手指，灌注神明的灵魂。人类生命即将诞生。

女孩的母亲似乎被孩子这个看似简单的问题难住了，正犹豫着应该如何回答。

她环顾四周寻求帮助，除了几步外那位看上去俊美得几乎毫无瑕疵，有种无以言表的神秘感青年外，长廊里面零零星星只有少数几个游客，讲解员早已被大批游客簇拥着走远。

她有些失望，但仍然无助地将目光投向青年。而青年正好将目光转向她们。

油画旁青年那深邃而又具备无比魅力与威严的眼神，似乎具备能够穿透人心的力量。

当女孩母亲和青年目光一接触，她不禁心中一颤，一种有如醍醐灌顶般的震撼感觉，如闪电般划过心灵。那种感觉，无以名状！她突然感觉自己就像这幅油画中的亚当，而天父正满怀深情地望向自己的孩子。

“看哪，他驾云降临，众目要看见他，连刺他的人也要看见他，地上的万族都要因他哀哭”

孩子的母亲是基督徒，她的脑海中竟然突然闪现出这句话，而这，正是启示录1:7的内容。

虽然她已经对启示录倒背如流了，虽然她对耶稣和信徒在天上共同做一千年的王的典故耳熟能详，虽然今天并不是复活节。但今天，她似乎看到了那道从天而降，祥和地撒在耶稣头上的，施洗时的光芒，以及上帝之子那双谜一般的眼神。

她的眼中，出现一片茫茫沙漠，一大群疲惫不堪的人，正扶老携幼地，艰难行进着，人群是如此的庞大，首和尾都望不到尽头。

队伍中有一群人很特别，似乎像祭司，有8个人，穿着圣衣、佩戴的胸牌点缀着矩形的红蓝宝石，正好覆盖着前胸和后背的要害部位。他们借助着两根手臂粗细的，闪耀着金黄色金属光泽的长杆，抬着一个方方正正的柜子。前后各有4人。

柜子的上方，有两个银质的长翼天使虔诚肃穆地相向而跪，两对硕长而美丽的翅膀向中央收拢，作共同托起状，似乎随时会托起中间的一个什么极为重要的东西。

是约柜！女孩的母亲几乎惊呼了出来！

一种无比震惊和恐惧的感觉瞬间袭遍了她全身的每一个毛孔。

“难道上帝就要惩罚我们人类的过失了吗”

忐忑不安的心情，在她全身的血管中躁动起来。

……

“上帝起初造万物与人用了6日，第七日便安息了。而今按照《圣经》自亚当以下，也约有6000年历史。而上帝视一日如千年。那么，如今21世纪便是第7个千年，也即上帝创造万物后的安息之日，自然便是千禧年。”

青年简明扼要的回答，瞬间化解了母亲的小尴尬。

“哇哦，你是新来的讲解员吗？”小女孩得到了想要的答案，脸上灿烂地绽放着美丽动人的笑容。

“我吗，虽然不是专职的，但我非常乐意为我们美丽的小女士服务。再见！”

青年用温暖而厚实的手，轻轻抚摸了一下小女孩的脸颊，露出微笑。

当女孩拽着自己的衣角，一声“妈妈”的深情呼唤声，才将怔怔的站在旁边出神的母亲唤醒过来。

母亲急忙回头想寻找那青年时，他却早已远去，如谜一般，消失在画廊的尽头。……

拿破仑大厅中，来自英国的全球著名人类学家亚伯拉罕.邦德博士正在作自己关于《人类主宰自己的未来？》的主题演讲。

他那充满磁性的浑厚男中音，优雅地在大厅中回荡，听众们正侧耳倾听。

“…我个人仍然是人类学家博厄斯关于历史特殊论和文化相对论的忠实拥护者，”

“文化相对主义思想有它先进的一面，即放弃了传统的欧洲中心主义观点，能平等地看待各民族的文化，但其缺点也是明显的，即它否认历史进步的客观标准。”

“如果我们能确信，生物决定行为论产生后，对不同文化形式的研究将最终使我们发现约束社会生活历史发展的一定法则，那么我们会有希望找到约束社会生活历史发展的一定法则。我们也能希望找出解决生活问题的合情合理的体系。但是，能否达到这样一个理想目标还是令人怀疑的”

“我并不是宣称不存在与现存文化发展有关的通则，无论它们是什么，都在每一个特殊例子中被大量的偶然事件所掩盖。这些偶然事件更有可能潜在于实际发生的事件中，而不是通则中”

“我们不能预见能够发展的准确的文化形式。因为它们是由文化决定的，而不是由生物性决定的”

“ok，在我讲演过程中，大家有什么问题或者疑问，我非常乐意随时探讨和交流”

……

“可是，博士，您不得不承认，科学总是前进的，而文明却似乎总是在徘徊。科学就如，时间之箭”

从衔接大金字塔和拿破仑大厅的旋转楼梯间，款款而至青年的身影。他那宽厚而温暖的手掌，抚摸着旋转楼梯的金属扶手，正站在楼梯的拐角处，演讲厅的右上方，从那里可以一览整个拿破仑大厅的全景。

众听众举头看去，青年飘逸潇洒的身影和话音，映衬在这肃穆的气氛当中，有如神灵降临一般。

“哦，太好了，我们有了一位新的朋友加入讨论。您是mr？…”

“dust，叫我尘埃先生吧，毕竟，我们都是时间的尘埃”

“呵呵，非常有意思的名字，就和您的出现一样神奇”

“那么尊敬的尘埃先生，您的观点是什么，我们的分歧点在哪里呢？”

“第一次看到一种完全陌生的类型可能给我们留下对立意识的印象，这可能完全是憎恶的形式。它们不是由种族决定，而是由某种决定我们好恶的伦理标准所决定的”。

“博厄斯的对于人类的这个理解，我也是忠实的拥护者”

“但如果博士您提到的，准确的文化形式，或者精确地说某种客观存在的通则。如果它们不是由文化决定的，而是由生物性决定的必然结果，这会不会引起人类的不安呢？”

“哗”的一声，听众之中扬起一阵骚动，显然对于这样的结论，很多人不以为然。

“dust先生，有什么理由会让您这么认为呢？”亚伯拉罕.邦德博士并未生气，这个年轻人反而引起了自己的强烈兴趣和好奇。

“我，…我们，虽然经历过了6000年这一轮人类的历史，但在时间的长河之中，只是一瞬间”

“虽然博厄斯的观点进步地站在了非‘白人观点中心论’基础上，但却仍然站在‘人类中心论’的立场上”

“举个例子，我强调一下，这只是假设。比如说，您把我当作人工智能的终极形式，简单地讲，就是如果出现了比人类更为先进的生物形式。我再次强调，是如果。而这种形式不是文化的产物，不管人类主观上愿不愿意，这是科技发展的必然产物。当这个时候来临时，世界的主宰的确并非人类，您觉得博厄斯的观点，他对于‘文明’的理解还正确吗？”

……，听众们在一阵难耐的沉寂后又开始骚动不安起来。

“非常有意思的观点，非常有意思的观点…，mr.dust，但您的这个假设出现的几率几乎为零，除非人工智能出现人性智慧，又或者…，出现外星比人类更为高级的文明”

邦德博士略微带着些许善意调侃的幽默，引起听众们轻松而愉快的欢笑声。毕竟，这是人类主导的世界，谁说不是呢，除了各别不合时宜的人。

“即使真的这两种可能性存在其一。但人类的文明也是进步的，我们的情感，我们的精神，是其它物种所无法比拟的”

亚伯拉罕邦德博士对自己理论充满信心。

“但您也提到了人类问题的核心，您称之为需求，我确切地描述，是欲望。对物质的欲望，这种无尽无休的索取，枯竭了其它物种的资源。性激素催生的欲望，造成了人类伦理道德的失控以及多轮人类文明的堕落。精神层面的，当然有，控制的欲望，分化了人类的阶级，也带来了战争。最后，我不得不承认，也包括更为高级的，求知和探索的欲望”

青年不依不饶，继续说道：

“我并没有您那么乐观，综合所有的一切因素，我却看不到人类能够持续主宰自己未来的希望。也许终有一日，当奇点出现之日，即是审判日来临之时吧”

“mr.dust，能否在我的讲演结束后，我邀请您…”

当亚伯拉罕.邦德博士抬头向青年发出邀请的时候，再一次，谜一般的尘埃先生消失了，留下空空的旋转楼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