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想什么办法呢?!
沈明卿目光从她这焕然一新的屋子里扫了一圈,最终目光落在了摆在北屋案上的一整套茶具上,她用过那套茶具为琅王萧景琰沏过龙团胜雪呢。
沈明卿眼珠转了转,红润的菱唇一勾,“冬欢,你去找来喜公公,就说我想看北孟张功甫的《瓶花录》。”
冬欢先是一怔,随后就是一喜,行了一礼,“主子,我现在就去!”。
“等等,不着急……”
沈明卿慢悠悠的说。
冬欢崇拜的看着沈明卿,以为沈明卿还有什么未完的吩咐,心里想着一定要将她们家小姐交待的事情办明白了。
那天琅王可是说了,她家小姐日后若想看书,不必去外面买,只需找来喜公公讨要就是了,他的书房都有。
这话音儿可还没落地呢,她家小姐去借书,想必琅王不会忘了的。
只要琅王心里记起了小姐,那说不定就会来看自家小呢?!
这样的法子可比直白去月亮门截人高明多了,任谁也说不出一个不字来……说不定,她一会儿去借书,晚上琅王就来了呢?!
这样想着,冬欢恨不得现在就去把那书给自家小姐借回来。
“你先等等,不着急,先帮我把那高碎沏了再走……”,沈明卿慢悠悠的把那话的后半段给说完了,却把冬欢给气得给沈明卿翻了白眼,真接掀帘子走人了。
她就不能对自家懒惰小姐抱以太多期望的,这些年了她怎么就还不长进?!
“哎哎……冬欢……别生气嘛……”,沈明卿在屋里伸出了尔康手,犹自不死心的道:“她们都没有你沏得好喝……”
门外冬欢身子一晃,走得更急了。
“真是的,一点儿都不禁逗……”,沈明卿皱了皱小鼻子。
冬欢性格严肃内敛,成年成年的脸上见不到笑模样,沈明卿就爱逗她,让她别那么严肃。
人这一生已经够难的了,可不就得苦中作乐吗?!
梅果抿着嘴,给沈明卿端来了她‘心爱’的高碎,笑道:“主子,您尝尝我沏的这高碎比之冬欢姐姐如何?!”
反正最后一点高碎,主子也喝完了,想必以后也不会总拿这高碎打趣冬欢姐姐了。
“嗯……有你冬欢姐姐八分真传……”
沈明卿说的一本正经。
梅果乐得眉眼弯弯。
春眠抿着嘴,眼睛浮着笑意。
漓雨院的气氛轻松愉悦,她们伺候的这位主儿也是个脾气好的,又美又爱笑,春眠虽然只是在这里呆了几天,却觉得比她当初在针线房里呆的那几年都舒坦。
沈明卿捧着青瓷茶盏,一口口品着这高碎,心中有些怅然。
大家都瞧不上这高碎,可是,她若是在这深深的王府内失了宠,那一天定是连这高碎的喝不上的。
沈明卿心中暗自警醒。
她这边一盏茶还没有喝完,那边冬欢已经兴冲冲的回来了,手上还拿着那本沈明卿指名要的北孟张功甫的《瓶花录》。
“这么快?!”
沈明卿接过书。
“嗯。我去时虽然没见到来喜公公,却见到了来喜公公的小徒弟小海,书是小海拿来的,说是来喜公公曾经交代过……”
冬欢将她去借书一五一十的和沈明卿说了。
“主子……”
冬欢微皱眉心,欲语欲止。
沈明卿知道冬欢想问什么,她摸了摸手中古书的封面,“也许吧……”。
这书她借了,小海势必会告诉来喜公公,那来喜公公会不会告诉琅王、告诉了琅王,琅王会不会来,这就都不是她可以预算到的。
她就像那钓鱼的人,鱼饵她下了,可是,鱼上不上钩……她也不是非常有把握。
心中微乱。
沈明卿摸着手中的书,突然抬头对冬欢道:“冬欢,你去帮我把上次送来的那只四寸高宝蓝陶瓷镂花瓶拿一只来……再叫些人帮我去园里折出梅花来……”
“是。”
冬欢立刻神采奕奕的安排去了。
沈明卿嘴角一弯,这冬欢铁定是以为她有什么安排呢,其实,她哪里有什么安排?!只是不想让冬欢忙起来,别替她担心罢了。
沈明卿翻着手中的《瓶花录》,等用过午膳后,沈明卿要的东西就都送了来。
沈明卿让绿芍伺候她净了手,便在北屋的书桌前坐了下来,目光落在了那只四寸高宝蓝陶瓷镂花瓶,轻轻拿在手上,细细观察,“这样美好的瓶子,方能寄一缕花魂,不至于委屈了它……”
取一些清水注入其中,沈明卿将花瓶放置一边,开始收拾起案上的一捧梅花来。
可能下人也不知道她喜欢什么样的梅花,各种品种的都折了一些来。
红梅、粉梅、绿梅、白梅……细细缕缕的清香,直渗进人的心肺,冲入心扉。
沈明卿觉得她的心都静了下来。
“疏枝横玉瘦,小萼点珠光……”
白梅玉洁冰清的韵致让沈明卿欢喜,红梅花瓣润泽透明,宛如一朵朵红宝石雕琢而成的一般,也让沈明卿放不下……
“玉质紫金衣,香雪随风荡……”
这绿梅清姿丽质、粉梅的娴雅娇嫩,每一只都让沈明卿爱不释手。
可是插花不宜过于繁杂,瓶中最多插两、三个品种,如同君臣佐使,造型也要错落有致、疏密错落……
她要如何插好这瓶花呢?!
沈明卿以前在苏州时,偶尔也无事的看着书,试过自己插花。
用这么好的花瓶、这么好的梅花插花,还是第一次。
只可惜还是差了些使令,这梅花最好与迎春、瑞香、山茶作陪衬,美人儿也终是需要衬托的……只可惜,她手边都没有。
只能尽力而为,只求对得起这些美人了。
这只瓶高四寸,那么就要选择一枝六寸高的花枝才好,若是太高了,瓶子容易倒下,若是太低了,就没有那种清雅的意趣了。
她这只瓶是小瓶,花应该选择小巧些,不能多又杂,她手边又没有相配的使令,所以,沈明卿决定就插一枝就好。
在这么多的梅里,只选一枝,可真是难为死沈明卿了。
这只想要,那只也舍不得。
每一只都很美,可是,为了配上这瓶子,沈明卿只得先筛选下大部份不合适的,比如,太高的花枝、开得太多的花枝……
最后,一枝花枝特别、古朴、弯曲而又倾斜轻灵的白梅入了沈明卿的眼。
白色配蓝色……刚刚好。
“就是这枝了!”
沈明卿脸上浮现出动人的笑意,用剪刀细细的修剪了一番外,沈明卿便将这枝修剪过后的白梅插入了瓶中。
“主子插的花真好看……”
梅果为沈明卿端上了一盏香茶,赞叹道。
虽说,她并不懂得插花,可是,沈主儿插的这花,曲折舒缓,那嵌在枝上,星星点点的白梅怒放枝头,花朵就像是用上好的白玉雕琢而成,晶莹透亮,带着奇异的清香,配着宝蓝的瓶子,说不出的雍容华贵,色泽庄丽。
让人看了就心情爽利。
“我这哪里算会插花啊?!入门都算不上……”,沈明卿接过梅果的茶盏,浅笑着,“这是瓶子和花好看罢了……”
她这是讨了巧。
她离真正的会插花还远着呢……
只不过,她被困在深深的王府后院,想是终有一天,想是能插好花的。
谁叫她有大把的时间呢?!
“放去书房吧……”
若是晚上琅王来了,就请他欣赏一下她这学了《瓶花录》,‘特意’为琅王插的花。
沈明卿将插好的花瓶递给春眠,让春眠将那只甜白瓷的花瓶连同那只已经失了香气的鹅黄腊梅换下。
摆好后,沈明卿看着,果然很顺眼。
屋中的梅香又浓郁了许多。
在绿芍的服侍下洗了手,沈明卿抬头看了一眼天色,天已经暗了下来,果然这些插花、弹琴、焚香、煎茶……这些玩意儿是最能打发时间的。
不一会儿,冬欢就带人拿来了晚膳,服伺着沈明卿用完后,为沈明卿沏上一盏香茶后,就又开始了频频的走神,总是往门口望。
沈明卿一口口的品着香茶,看起来似乎很淡定的模样,其实心中也有些七上八下的。
萧景琰会不会来呢?!
沈明卿自己觉得,琅王萧景琰对她好像并没有特别讨厌的样子。
若是真的讨厌她,就不会连着两晚上都歇在了自己的屋里……别人不知道,她自己还是知道的,琅王萧景琰对她,可不像表现出来的那般性冷淡的模样。
那……他应该会来吧?!
沈明卿觉得琅王萧景琰对她的新鲜度应该还没有褪下去才对。
若是,今天,她能勾得琅王萧景琰来她的漓雨院,苏雪痕一定会气死的。
沈明卿手里拿着《瓶花录》,目光似落在书上,可是,却已经迟迟没有翻过一页了。
屋里从大丫鬟冬欢、春眠,到二等丫鬟梅果、绿芍……无一不是心中有些忐忑紧张和期盼……
茶彻了凉、凉了彻……
就连那杏仁露都热了好几次了……
可是,院中却迟迟没有传来她们想要听见的脚步声,直到已经很晚了,娇杏才匆匆进来,低低的对着沈明卿轻语:“王爷,今晚……又……又歇在了……知语院……”
冬欢面色微变。
春眠安慰道:“也许是来喜公公还没来得及说主子借书的事儿……说不定过两天会来……”
梅果连连点头。
沈明卿将书放下,运了运气,对梅果道:“将杏仁露端来。”
他不来拉到,她全喝了。
一口气喝干了杏仁露,沈明卿气鼓鼓的洗漱睡了。
春眠、冬欢她们都以为琅王就算今天没来,过两天也会来了,可是,她们漓雨院一连等了七天,都没等来琅王萧景琰。
琅王萧景琰这七天一直都歇在知语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