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过去多久,风月阁守楼的小厮站在楼前,拿着一叠竹板,那些竹板一共十块,是此次入选的才人。
大周没有施行科举制度,所有的读书人,要么称为文人雅士,要么统一称为才子;或者比较出名的才人,别人就会在名字后面加一个君,以表尊敬;其次是师,至于在后面加圣,那便是最高的地位。
小厮还未开口,楼下的才人和大家闺秀,迫不及待涌上前凑热闹。
“以下是入阁才子的名单。”
“东阳李家,王善才人《落凤月》”
“南阳田家,田青才人《明月思乡》”
“扬志马家,马化才人《醉翁意》”
“黄沙张家,张珏才人《明月几时有》”
“扬志袁家,袁理才人《几多愁》”
……
名额已经念了大半,那小厮朝着那木板一愣,紧接着道:“南洲唐家,唐杰才人。”
小厮刚刚念完,秦奎便高兴大叫道:“公子公子,太好啦,你入选啦!”
唐杰白了柯兮一眼,这丫头终究还是将她做的诗,呈到了案台。
柯兮心里发虚,红着脸,道:“公子,这可是你做的诗,与奴家有何干系。”
唐杰嬉皮笑脸道:“我又没怪你自作主张,你心虚干嘛。”
小厮还未念完,袁理旁边的奴才,忽然大声吆喝,道:“扬志袁理!公子,太好啦,你入选啦!”
任谁都看得出来,袁理的下人,这是在故意卖弄,周围落选的才子恨恨盯着袁理。
若不是,忌惮他身份不敢躁动,恐怕早就上前狂揍他一顿,不过心里依旧将袁理祖宗十八代,问候了遍。
那小厮认识袁理,微笑着将最后的名号念完,随后道:“没错,扬志袁理,恭喜袁公子您入选了。还请入选的才人上楼,与县老爷等人把酒言欢。”
袁理赞赏的望了一眼那小厮,心想这下有那小厮,再次念到他名号,他在扬志县也算风光了一把,一扫几日阴霾。
县老爷马岱,为人刻薄,虚有其表,平日里贪财好色,袁理又想方设法讨他欢喜,见到小舅子袁理中了名头,不禁眉开眼笑,趁着那些才子未上楼,便对一旁的金县丞我炫耀道:
“金君,汝家金算盘怎么没来?莫非,最近被商家麻烦事缠身不成?”
马岱嘲讽金算盘,借机讽刺金县丞,旁边的金县丞,听出话外之意,脸色铁青。
官场如战场,什么都会被人比较,金算盘不争气,一身铜臭味,这也是金县丞不喜的原因。
这时候,他也只得将怒气往肚子里咽,回道:“前些日子,小儿荣膺南洲十大才人第八。今日在此举办诗会,他区区商贾,可没资格入宴。”
金跃名声在外,又且是他马县令能比的,马县令自知落下风,索性闭口不言。
待才人纷纷拱手上了阁楼,袁理待在一旁,等待最后上楼,见唐杰未动身,当即心情大好,暗想对方肯定未中名头。
心想,你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怎好跟我袁理斗!
他站在阁楼,当着众多才子的面,笑呵呵道:“柯家小子,怎不见念到你的名号,这风月阁虽好,可也不是你能来的地方。”
唐杰不想用柯兮的诗上楼,腹中自有唐诗三百首,诗仙在此也不虚。虽说剽窃他人成果,不过都剽窃了,再立个牌坊,就太做了。
秦奎气不过,回击道:“我家公子智慧无双,区区风月阁,还入不得公子法眼”
袁理听了,大笑道:“好一个吹牛的奴才,奴才尚且如此,更何况主子。柯家小子,可别忘了咱们之间的赌约,谁输了就捐出一千两白银,施粥救民,届时可别反悔哭鼻子。”
袁理说完,他身后的小厮,便起哄出言嘲讽。
柯兮早已换上男装,她站出来,道:“既然袁公子入得阁楼,想必在诗词这一方面定不差,袁公子何不将你做的念出来给大家伙听听。”
袁理心虚,他交的竹板上门刻着什么诗,那日卖诗秀才但是提过几句,只是他嫌弃太长,没注意听,而轮到他奴才念叨,便成了四不像。
况且,他连斗大的字都不识一个,叫他背出那文绉绉的诗句,比要他命还难受。
袁理吞吞吐吐,道:“本公子所做的诗,又且是你这个奴才能听的。”
袁理这一番说辞,有些牵强,不过在这群读书人听来,却没有丝毫不妥,相反他们觉得,很有道理。
奴才就是奴才,天生的贱种,如此风雅的诗句,又且是他们能沾染的!
大周的文人,会同情同等阶级的文人,会同情百姓,甚至会抛心置腹对待素不相识的人,却永远不会怜惜奴隶,尊重商贾。
商贾奴隶,在大周就是一个晦气的名词。
这就体现,大周等级森严的思想根深蒂固。旁边的书生,望向秦奎,反而带着恨意。
唐杰望向袁理,仿佛在看畜生,这袁理打击秦奎,打的是他的脸。虽说唐杰早已过了,年轻快意恩仇的年纪。
却也变得睚眦必报,他在众人眼光中站了出来,挡在柯兮面前,道:“狗眼看人低,既然你袁理非要逼我,今日我便让汝瞧瞧什么才是文人风采。”
在众人错愕眼光中,只见唐杰束手而行,缓缓走向阁楼,道:
“大秦故郡,南洲新府。星分翼轸,地接衡庐。襟三江而带五湖,控黄沙而引石塘。物华天宝,龙光射牛斗之墟;人杰地灵,唐呦下治之榻……”
来往的才人,多为明理的书生,听到唐杰束手吟诵,刚开始还不以为然,当听到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只觉对方高深莫测。
大才,实在是大才之人!
柯兮,在一旁喃喃自语道:“天高地迥,觉宇宙之无穷;兴尽悲来,识盈虚之有数。公子好生豪迈,只是不知这冯唐易老,李广难封,又是何许人物?”
扬志县大儒孟老白须满面,听到唐杰吟诵的滕王阁序,全身热血沸腾,杵着拐杖,吹眉瞪眼,又不知如何称赞,只得拍手道:“孺子,孺子矣!”
作为主人翁的金跃,脸色菊黄,原本这一场诗会,应该是他成名雅会,不想却成了他人宣扬名声的平台。
可恨,可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