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沉漆黑的碑中世界,永无光明。曾经上穷碧落下黄泉的琉璃仙尊,哪怕身穿皓洁无瑕的雪魄云裳,在这里一样暗淡无光,万万年的无奈有谁知道?
她孤立在无边无尽的黑暗中。
幻想着背后有一棵枝繁叶茂、永不凋零的五彩神树,累的时候可以依靠一下。幻想着前面有一条弯弯曲曲的小河,带着她的意志力,流经万里蛮荒,最终汇入无垠东溟,告诉那些浮沉在溟渊中的战魂,她还活着。
然而意志可以永恒,当年剑指苍穹的仙尊却只剩一缕孤苦清魂。
再熬一轮甲子,便是劫数中的寂灭之期,这一缕清魂是否要永别红尘?琉璃仙尊心中泛起一丝淡淡忧伤,区区六十年,弹指一挥间。
黑暗中轮番闪过当年残酷无情的神权之战。
她闭上了自己的眼睛,静心聆听着碑外传来的声音:“师傅,虽然我是个不折不扣的学渣,但我对术师职业很感兴趣,而且有点小野心。你放心好了,就算你不在后面抽着鞭子赶我,我也会努力上进的,保证不会让你失望。”
这一生从未收过任何弟子,外面那个傻徒儿是第一个,相信也是最后一个。
这一道声音像一缕温暖如玉的春风,穿透无边的黑暗之后,潜入她冰封的心扉,令她感受到了一丝久违的暖意。
太古9oo年,她在东溟神府一剑斩退鸿蒙六子,风光一时无两。
那一晚,她与东皇帝子对坐在沧海之崖,斟了一杯酒给他。他却怒臂一扫,把酒杯扫入了波涛汹涌的沧海中,愤怒的画面仿佛就生在昨天,历历在目。
到底是为什么?
她恍惚地回想起来,他临走时挥剑在崖壁上刻了一行锥心刺骨的字:“幻化成人又如何,一战封神又如何,妖就是妖!”后来百年,再也没有他的任何消息。直到太古末年,神魔之战全面爆,方知他已转世为冰溟神树。
神树在东溟神府的后山诞生,一夜之间爆长万丈,庞杂的根系像疯魔的触角一样,深扎在无垠东溟的海床上。随后,整个东溟被冰封,包括东溟神府在内。仿佛从东溟崛起的神权是他的宿敌一样,他活的意义就是摧毁这一切。
最后不知是谁斩断了他化身的冰溟神树。
造化弄人。
神魔之战落幕之后,太古时代也成了历史,蛮荒时代走上了历史舞台。想不到他第二次轮回,居然成了东溟神府的少主柳无名。东溟神府也不复存在,沦落为凡俗界的蓬壶之岛。
这样算起来,这万万年的轮回,他竟从未离开过自己。
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琉璃仙尊哑然失笑,原来这世间也有她想不明白的问题。琉璃仙尊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收他为弟子到底是对还是错,亦或者,只是在跟他赌气?毕竟他是东皇帝子的转世,以他的悟性,就算自修,重回巅峰也只是时间上的问题。
“唉!”
琉璃仙尊一声万古轻叹,声音很快消沉在碑中世界的无尽黑暗中。
碑外又传来他的声音:“师傅,你怎么不说话了?再不吱声我可要回现实世界了哈。快十一点了,回家我还得开车走好几十里的夜路。”
“……”琉璃仙尊沉默了一会儿,道:“为师想问你一个问题。”
“问吧。”
“在你眼里,妖族是否应该一辈子为妖?不论修为如何。”
“师傅,你这问题问得太没水准了。”柳叶飞回道:“佛祖说众生平等,虽然我从不拜佛,但我支持佛祖这个观点。妖怎么了?在西游里,佛祖的亲娘舅还是一只大鹏雕呢。这世界,谁的拳头硬谁说了算,跟是什么种族没关系。”
“你当真是这么想的?”
“师傅面前不瞎掰,妥妥的个人观点。”
“唉……”琉璃仙尊又是一声万古长叹,暗自感慨着,为何当初你不是这般想法。“傻徒儿,你要记住你今天说的话。妖族与人族本无区别,只是初生时的体貌不同罢了,切不可有违初心。”
“师傅,我越听越糊涂了,你这是几个意思?难道这世界真的有妖?”
“不必多问,记住你刚才说的话即可。”
“好吧,我记住了。”柳叶飞回道:“如果没别的事,我先走了,明天还要去王家把王璐姬弄醒。”
“嗯。”
听到碑外再无声息,琉璃仙尊啼笑皆非,曾经以维护“神喻”为己任的东皇帝子,经千百次轮回之后,终究还是说出了“众生平等”四个字。冥冥中自有天意,该来的始终会来,只是看谁能熬到最后。
六十年!
为师只剩六十年可以等待。
但愿你能早日成材,重回昔日巅峰。
琉璃仙尊暗自期待着。她不敢奢望在这一缕清魂寂灭之前找回自己的真身,重塑辉煌只盼这个“傻徒儿”能够早日觉醒,在自己还能睁眼看世界的时候,在沧海之崖再举杯对饮一杯,了却自己一世倾心。
柳叶飞却在想着这世上真有妖?
霸气侧漏的越野战车像一往无前的勇士一样,在茫茫夜色中快行驶,经过之处,风卷尘沙。拐完前面那个险弯,转入宽敞的主干道之后,柳叶飞将车设置成了自动驾驶模式,点了根烟吞云吐雾。
过完烟瘾,他拿出夜视眼镜戴上,开始关注路边的夜景。他真希望茫茫夜色有突然有只小妖蹦出来亮个相,好让自己开开眼界。
看着看着,妖没有出现,韩霜儿与小白突然出现在视线中。
他们俩个手拉着手在对面的马路边拦车,但小白的手上戴了一副特制的黑手套,很明显,那是为了防止与韩霜儿生肌肤接触。
柳叶飞不顾交通规则,直接变道开过去,把车停在俩人旁边。
摇下车窗喊:“上来吧。”
小白什么也没说,拉着韩霜儿上了后排座。
通过车内的后视镜,柳叶飞看到韩霜儿的魂体有些虚弱,好像快要撑不住了一样,下半截身子若隐若现,问:“她怎么了?”
“再怎么装也是大尾巴狼。”小白没好气地问:“青龙那批人不是你派来的?”
柳叶飞汗了一把,后知后觉地回想起来,之前好像是有叫黄飞黄查到小白的下落之后,通知青龙派人盯紧点,但青龙怎么可能出手伤了韩霜儿?
柳叶飞问:“你看清楚了,打伤她的人真的是青龙?”
“是误会。”没等小白开口,韩霜儿抱着息事宁人的态度解释着:“是我先用了一点小小的鬼术去拦他的路,他可能以为我想对他出手,所以……他也出手了,不过后来他看到我没有反抗的力量之后,便放了我。”
“你还替他说话,那小子就是欠抽!”小白怒气冲冲地说:“老子是没本事,如果有本事,今天非让他吃不了兜着走不可!什么玩意儿,不问青红皂白,一出手就放大招,把霜儿打得飞出好几丈远,差点魂飞魄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