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更臣此前就已经想到过这个问题,九道河子之前的黄皮子为祸,定然是跟这个黄大仙是有扯不清的关系,此番这个老太太的话,更是印证了他的猜测,但是还是杨更臣一直都知道的那个问题,他明知别人对他有所算计,却又不得不钻进设好的口袋当中,正如他并不是真正的从内心深处信任林八千却又不得不事事依仗林八千一样,打铁还需自身硬,杨家本身势弱,所以不管在跟谁的对话当中都缺少话语权处处被动,这才是让杨更臣最为憋屈的地方。特别是做了家主清楚知晓家族历史之后的杨更臣,对祖上百灵的那句求人不如求己是深有体会。最为不理解的则是祖上那可以说是最为厉害的人物杨当国。
一是不理解他为何在功成之时避世,二是不理解他明明有屠龙之技,却不肯传授后代风水法门,只给一些入门的风水典籍。
思前想后,杨更臣只能给自己一个解释,那就是祖上杨当国这么做其实已经给了后人一个答案:忍与等。
杨家历代人经历诅咒,嘴上都说这诅咒是卧龙先生强加在身上,自己只求一个家人安康,其实杨更臣知道,说这句话或许并非违心,毕竟八代诅咒太过悠长,但是每个人必然心中抱有对那一世荣华抱有期待。
杨更臣不是杨家最大能力的族长,甚至论能力的话在杨当国之后的几任族长都只能归于平庸,杨家之事杨更臣整不明白,但是这么多年的功夫,他起码对自己清楚,到他这里,已然历经六代,于那八代之数可以说唾手可得,他对把八代的荣华相当期待,所以就算现在有人告诉他能解杨家之诅咒他也未必肯。
不肯变,也没有悍然赴死的勇气,这是杨更臣给自己的评价,杨更臣有着这黄土地上人们几乎都会有的最质朴的狡黠,最终他对自己一生的定义就是:不会毁了祖上五代的坚持与牺牲是原则性问题,抛却原则之外自己能不死那便多活一些年头,能多享受就多享受,但是真的享受不了也就算了,不想死,若是非死不可那也便罢。但是一旦有机会能苟延残喘那再好不过。
所以先有无上观林八千,如今又有黄大仙,特别是后者,是杨更臣此时在这绝望之中抓到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正因为杨更臣把一切看的透彻,所以他断然是不会相信黄皮子所谓的还人情一说,在老太太说完之后他冷笑道:“杨家从祖上杨奉贤开始,到我杨更臣这边,已历六代,杨家种种诅咒加上九龙盘踞地貌普通百姓或许不知,但是在你们这个核心的圈子早已不是什么秘密,你们这些黄皮子精有何企图我不知道,更不想知道,我杨更臣既然来此你就知我何意,第一我不想二子有恙,第二无非想多活一些时日,人命关天无比此更大之事,所以你们若能帮忙杨家能有之物取走也无可厚非,但是我也在丑话说在前面,杨更臣求助精怪更把黄皮子像放于何真人头顶已然大不孝,断然不会有辱杨家门庭,更何况杨家的路不管是黑是白,都乃卧龙先生杨庆之一手铺就,杨更臣虽然是无能之辈,但起码祖上有杨当国盖世人杰,我想就算黄大仙在此,也知道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
老太太一笑道:“早就知道杨族长乃是爽快之人,您尽管放心,九道河子有些东西黄大仙的确有兴趣,但是他也知道什么事该动什么事不该动,杨庆之杨当国虽然淡出世人百年了,但是他们俩谁也不是好说话的主,黄大仙未必怕他们,当然也未必招惹的起。”
杨更臣点了点头道:“说吧,该怎么做。”
老太太说道:“族长请回去,按照杨家之法选出一子,剩下一子送到老身这边,我自然能保他性命。”
杨更臣起身,若是能,他定然是不肯在这屋子里多留片刻,但是走到门口的时候,他还是嘴巴发苦的问道:“我杨更臣的死结该如何解之?”
“杨族长放心,此事黄大仙早有交代,到时候自见分晓。”老太太笑道。
杨更臣得到了老太太的承诺,但是在走出二嘎子家的时候他心情依然沉重,不是因为他害怕老太太言而无信,他在来这里的时候就知道自己会得到这样的一个结果,最为重要的是黄大仙到底想从九道河子,从他杨家得到什么。
还是那句话,小心翼翼的杨更臣最怕的是做出有辱杨家先祖之事。
但是一切总归还在杨更臣的意料之中,回到杨家之后,李二丫跟母亲赵氏都在等自己的选择,林先生不在,病倒的林开山已经送回了杨家,赵氏还好经历了杨大磐的生死离别之后还能稳住心神,李二丫早已哭的不成样子,不停的念叨:林先生既然收下了开山,不是说要护他的命,这时候的林先生在哪呢?
杨更臣看着床上躺着的两个孩子,其实早在把林开山给过继给林先生的时候,杨更臣已经做出了选择,林开山已经姓林了,哪怕他身上流的是杨家的血那也已经送了出去,看了半晌,杨更臣小心翼翼的取下了脖子上佩戴的昴日星君法相真身挂在了杨开泰的脖子之上。
此时杨更臣双目通红,生而不养是对林开山的第一大亏欠,如今这一次则是第二次亏欠,杨更臣握住了林开山的小手,闭着眼睛道:“开山,爹对不起你,可是爹也没办法,你知道吗?你能原谅爹吗?爹是把你送出去了,是选了你哥,但是爹无论如何也不能看着你去死啊!”
——杨更臣把那个昴日星君的法相真身给杨开泰佩戴之后,连夜背起林开山送往二嘎子家那个老太太处,那个老太太已经料准了杨更臣会连夜赶来,并没有在屋子里等,而是在二嘎子家外候着他,看到杨更臣怀中的次子林开山之后,老太太笑了笑道:“留长除幼,这倒是符合你们这些家族人的规矩。”
杨更臣心乱如麻,哪里肯听这老太太的冷嘲热讽,红着眼睛瞪着他道:“若是开山死了,我会立下毒誓,管他黄大仙鬼大仙,杨家子孙定然除之!”
“杨族长尽管放心就是,且跟我来。”老太太似乎对九道河子要比杨更臣还要熟悉一般走在前面带路,杨更臣开始以为老太太会带他去那黄皮子的老巢,怎么也没想到她竟然会带他来无上观!
没有了林先生和林开山的无上观非常冷清,三人进了无上观之后,老太太指挥道:“杨族长,把这孩子放在何真人膝下吧,在无上观这么久,怎么也是何真人看着长大的。”
杨更臣不敢看何真人的金身,一看到就想起那天晚上自己把黄皮子金像放在何真人头顶上的大不敬之举,他匆匆的把林开山放在何真人脚下问道:“到底要怎么做?”
老太太没有回答,但是手上却有了动作,只见她一边看着林开山,一边双手不停的用竹条和纸张在扎着纸人。
杨更臣不敢多问,就这么看着老太太忙碌,老太太似乎是一个非常熟稔的扎纸匠人,不一会儿就扎了一个纸人出来,勾勒之后杨更臣差点看傻眼,只见这个纸人,几乎与林开山一模一样。(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