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北大学，学生宿舍，四舍三二。

“李小乾，你给我站住，是不是你偷了我的钱？”大胖子吴刚凶神恶煞道。

“肯定是这土包子偷的，胖子给我揍他，他娘的，就是不长记性。”瘦高个子，肖斌起哄道。

我冷漠的看着二人，转身出门。

刚出宿舍，吴刚飞起一脚，我一个趔趄，扑倒在地，一丝咸腥，涌上口中，有些懦弱，畏惧的看着吴刚。

吴刚厌恶走过来，在我身上搜索几下，大骂道：“真是穷鬼，乡巴佬，浑身上下就二十块钱，滚吧。”

一脚踢在我胸口，我一口气喘不上来，在地上抽搐许久，才艰难的爬起来。在四周冷漠的眼神，玩味的问候，嘻嘻怒骂声中，走出宿舍。

“这小偷怎么了，谁又欺负他了。”

“估计又是三二那帮家伙吧，上次我丢的笔记本电脑，肯定是这家伙偷的，我把他打了半死，就是不承认。”

“打死了活该，穷鬼，乡巴佬，你看他那样，土里土气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捡破烂的。”

我恨，恨别人骂我‘捡破烂的’，这是我的逆鳞，千般委屈，万种屈辱，都可以忍受，任何人心中，都有不可触及的逆鳞，哪怕是一只蝼蚁。

失去理智的我，一个箭步上去，抓着他的衣领，一拳一拳揍在他的胸口。看着发疯的我，周围的人，没人敢上来相劝。

几拳之后，我清醒过来，放开了他，迅速跑出宿舍。我害怕，真的害怕，肯定又要被叫家长了，那个酒鬼，赌徒，来自地狱的恶魔，他就是我爹。

这一切，要从大一开始，那天，那个恶魔来到学校，收走我身上所有的钱。我两天没有钱吃饭，实在是饿及了，拿走同学，放在电脑桌上的十块钱。不巧，正好被同学看见。

他们本来就不喜欢我，我的衣服，我的鞋子，我的毛巾，经常莫名其妙的，被扔出宿舍，他们说，我脏。

从那以后，我又多一个标签，‘小偷’。同学偶尔丢什么东西，都来找我，脾气好的骂几句，脾气不好的拳脚相加。

是我错了吗，我只是穿得朴素一点，难道十块，二十块钱的衣服，就脏吗？

“李小乾，校门口有人找。”刚出宿舍，一个门卫老头，放下手中电话，大喊道。

天空中飘着毛毛细雨，不时，脸上就汇聚一颗水珠，顺着脸颊流下。

学校门口，一个站在远处的中年妇女，衣着破旧，头发花白，有些畏畏缩缩。看到我过来，双手微微有些发抖，眼神激动的看着我。

我淡漠，有些厌恶的看了她一眼，朝着不远处的小巷子走去。

巷子中，看着两米开外的她，我淡淡地道：“钱带了吗？”

中年妇女道：“带了，带了。”

她掏出一把，邹巴巴的钱，一块，五块，面值最大的是二十块。

我接过钱，淡漠的说道：“好了，回去吧？”

中年妇女眼角带着泪光，怯懦的道：“小乾，你现在，连妈妈都不愿意叫了吗？”

我愣了愣，还是头也不回的走。远处她抽泣之声，犹如一针针，扎在心头。我以前是爱她的，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开始厌恶她，不想靠近她，甚至，开始恨她，恨她为什么要，把我生出来。

没上学之前，很喜欢跟在她后面，整天黏着她。九岁之后，上学了，慢慢的，开始厌恶她，不愿在人前见她，我也不知道究竟是为什么。

也许是别人的目光，也许是别人的风言风语。我开始厌恶她，厌恶这个家，我想要逃离，所以，我玩命的学习。

比别人起步晚，但是，我却是在玩命。每次考试，我都是名列前茅。终于，我以全市高考状元的身份，进入全国名校，江北大学。

市里为此奖励我五万元，我很开心，早早的来到了学校，以为，从此逃离这个家，远离恶魔，再也不要见到她。

谁知道，那恶魔阴魂不散，抢走我所有的钱。似乎命中注定，我还是要依靠那个女人，那个靠捡破烂为生的女人，靠她挣钱养我，供我读数。

躺在床上，渐渐昏睡，但愿不复醒……

次日，我还没醒来，外面一群人围在我的床前，大吵大叫，我睁开眼睛，艰难的爬起来。

一个身材魁梧的警察，对着我说道：“李小乾，你涉嫌伤人，跟我们走一趟吧。”还好，来的不是那个恶魔。我松了一口气。

两人一左一右的押着我，向校外走去，身后一对中年男女拳打脚踢。

区所里，我淡漠的看着吵吵嚷嚷的几人。只是一个劲儿的点头称是。中年男女说，要么赔偿十万元，要么就要我坐牢。

我只是默默的掏出口袋所有的钱，二百一十九元，连硬币带纸币。

‘哗啦’

几枚硬币在平滑的桌面上，不停的转着圈圈。

那个之前被我打的男同学，打破平静，扯着嗓子大叫道：“就这点钱，打发要饭的呢？让他坐牢。”

不久后，一个中年警察，拿来处罚通知书，要我签字。我看了一眼，拘留十日。

十日后，当我回到江北大学之时，才得知，我被学校开除了，理由是打架斗殴，致人伤残。

我很想找他们问问，曾经无数次，我被人打得吐血，有几次还断了几根肋骨，那算不算是打架斗殴，致人伤残。

但是，我不敢。

身上的钱，都被收走，作为医药费，赔给对方，我只得，徒步回家。我家在郊外，很远，很远，我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着回到家。

一日之后，终于到了，看着那熟悉的地方，破旧的砖瓦，从来没有这么激动过，看着门口熟悉的身影，艰难的呼唤道：“妈妈……”

泪水滚滚而下，原来我还是那么的爱她……我一直在逃避……

我再也挺不住，倒在妈妈怀里，陷入昏睡，隐约听到，抽泣之声。

睡梦中，恶魔的拳脚，犹如狂风暴雨般，落在我身上。我咬着牙承受。

“打死你个小畜生，学什么不好，学人打架，现在好了，被学校开除了，老子打死你。”恶魔咆哮道。

“别打我儿子，要打打我，别打我儿子……”妈妈撕心裂肺的叫喊之声，吵醒了我。

我醒来，见到扑在我身上，保护着我，嘴角躺着鲜血的妈妈。心中一股莫名的冲动，很想要，爬起来，打他，把他杀了，但是，我怕，我混身上下一点力气都提不起来。

恶魔怒目圆睁，道：“明天给老子出去找工作，挣钱！”恶魔摔门而去。

妈妈虚弱的道：“小乾，你还好吧？”

看着伤心欲绝的妈妈，犹如万蚁噬心，痛，俗话说，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我曾经，怎么会嫌弃自己的妈妈。

妈妈以前也是区里的公务员，家里也算是小康之家，自从那个那个恶魔染上赌瘾，一切都变了，爷爷去世，妈妈被开除。这一切，都不是妈妈的错。

“妈妈，我没事，你怎么样？”

妈妈道：“小乾，让妈妈抱抱你……妈妈的鞋子里，鞋子里……”

妈妈的声音越来越弱，我焦急的抱着妈妈，大声的呼喊，但是，妈妈的身体渐渐变冷，然后僵硬。

我默默的抱着妈妈冰冷的身体，一动也不动的坐到傍晚，一切都已经不重要了，仿佛心已死。

不管我变成什么样，妈妈都是爱我的，一直是那样的爱我，愿意为我付出一切。现在连妈妈，都已经离开了。

这些年，我欠妈妈的太多了。

一个声音从心底响起，我应该做点什么，必须要做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