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片刻,便有太医来报,说北堂凌锋的伤并无大碍,只是最近两日睡觉会有些不方便。不过用药之后,他感觉有些疲累,精神也不太好,就不过来相陪了。
北堂千琅自是连连点头,命太医小心照顾。
眼见众人又各自吃喝了起来,蓝清韵才悄声问道:“小舞,你是神医,依你看,乐王的伤要紧吗?”
墨雪舞摇了摇头:“神医不敢当,不过不用担心,七弟受的伤并不重,休养两三日就基本痊愈了。”
蓝清韵点了点头,跟着却又微微皱了皱眉:“不知道是不是我看错了,刚才那宫女摔倒的时候我正好看到,我怎么觉得她……”
墨雪舞目光一凝,立刻回头看着她:“她怎么了?”
“就是……我说不好。”蓝清韵摇了摇头,有些迟疑,“我就是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她那汤泼得好像……就是她手里的托盘飞出去的时候,我碰巧看到她的手腕好像转了一下……当然也有可能是一种下意识的反应,或者说是一个无意的小动作……你明白我的意思吗?你是不是觉得我语无伦次、胡说八道?”
墨雪舞抿了抿唇:“你是想说,她的汤泼出去的时候,本来并不会泼中楚昭容?”
“对对,就是这个意思!”蓝清韵连连点头,“托盘飞出去的瞬间她手腕一转,那汤就改变了方向,这才冲着楚昭容去了。当然也有可能是她在摔倒的时候身体失去了平衡,四肢的动作也完全不受控制,才会出现这样的结果,所以……也可能是我多心,或者太过敏感了。”
墨雪舞不自觉地摸着下巴:“这世间真正的巧合是少之又少的,很多巧合其实都是人为的结果,所以我们在处理这种事情的时候,最大的原则就是大胆假设,小心求证。我们假设她的确是故意转了一下手腕,她想要泼的对象就是楚昭容,那么动机呢?”
蓝清韵居然渐渐摸到了她的思路,接着说道:“只是一碗热汤,就算真的泼中了楚昭容,也绝对要不了她的命,也就是说她应该不是要杀人。”
墨雪舞点头表示赞同:“她可能只是想用这样的方式泄恨,让楚昭容吃点苦头,却没想到半路里杀出一个七弟,把这碗汤挡下来了。”
蓝清韵沉吟着:“如果我们的推测是正确的,这宫女跟楚昭容之间应该有什么过节。她是楚昭容跟前的人吗?”
这一次墨雪舞摇了摇头:“这我还真不知道,宫里本来就不下几千人,何况我在宫中呆的时间也不长,哪些宫女在哪个主子跟前伺的,我一时之间也分的不是很清楚。”
蓝清韵想了想:“算了,反正也没惹出大乱子,我们就不要瞎想了,万一那宫女的确是无心呢?我们这不是吃饱了撑的吗?”
除了蓝清韵刚才说的几句话,墨雪舞其实也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就点了点头:“说的对,大概是我接触到的案子和怪事太多,养成了多疑的性格。算了,不说了,吃菜。”
几道美味佳肴又陆续送了上来,还蛮合墨雪舞的口味,她就忍不住多吃了几口。可刚刚放下筷子,就突然发现内侍急匆匆而来,在北堂千琅的耳边轻声说了几句什么。就看到北堂千琅眉头一皱,目光立刻投向了墨雪舞所在的位置。
“皇上在看你。”蓝清韵显然也注意到了那赶来的内侍,“不会是哪宫的主子又有什么不妥,想请你这个神医去瞧瞧吧?”
墨雪舞摇了摇头:“没那么巧吧……”
几个字刚出口,就看到北堂千琅挥了挥手,那内侍就施了一礼,转身快步来到了墨雪舞面前:“启禀王妃,皇上让您上前几步说话。”
墨雪舞有些无奈,只好站了起来,顺便看了蓝清韵一眼:大概被你说中了,你这乌鸦嘴。
蓝清韵吐了吐舌头:我又不是故意的,谁让你神医的名号传遍了天下,谁若找上了你,旁人的第一反应肯定是想靠你的医术救人呗。
墨雪舞很快来到了北堂千琅面前,不过不等她上前见礼,北堂千琅就挥了挥手:“不必多礼,刚才华昭仪那边有人来报,说她突然感到非常不适,想请你过去看看。”
华昭仪?原来是华绮罗出了问题?墨雪舞皱了皱眉:“可曾说是什么不适?”
北堂千琅摇头:“不曾细说,就只是说上次做手术的地方出了问题,不但连日剧痛,而且刀口处还不断有血迹和脓液渗出来。”
墨雪舞微微有些吃惊:“这怎么可能?三天前我去看她,还一切正常呢。”
北堂千琅眉头微皱,同样有些担心:“侍女说,就是从这两日开始的,你快去瞧瞧吧,是不是刀口出了什么问题?还是跟……”
后面的话他虽然没有说出来,墨雪舞却完全明白。她的医术是没有问题的,如果刀口真的出现了异常,会不会是跟当日惨死的杜冰露一样,是被心怀不轨之人暗算了呢?
想到此,墨雪舞也有些不淡定了,立刻匆匆施了一礼:“我马上就去给她瞧瞧。”
北堂千琅点头:“可要苍云相陪吗?”
墨雪舞摇头:“不用,有人陪着我。”
暗处有鬼鹰保护,正常情况下不会有什么问题,她当然没有后顾之忧,立刻急匆匆地出了大殿。不远处,华绮罗的侍女垂柳正焦急地来回转圈,脸上满是担忧。看到墨雪舞,她眼睛一亮奔了过来,还未说话眼泪已经流下:“王妃,救命啊!”
墨雪舞点头:“莫急,我们边走边说!先告诉我,华昭仪出了什么问题?”
“奴婢就是不知道呢!”一边加快脚步跟着她往前走,垂柳一边抽抽噎噎地回答,“本来一切都好好的,可是前两天早上,娘娘就突然被刀口痛醒了,才发现有血迹和脓液渗出来。本来奴婢想立刻来请王妃的,可是娘娘却说应该是一点小问题,不好意思再麻烦王妃,找太医拿点药抹抹就是了。”
墨雪舞立刻皱了眉,颇有些责怪之意:“怎能如此草率?我不是说过,不管华昭仪出了什么问题,都要立刻派人来告诉我?”
“是啊,奴婢也是这么说的!”垂柳赶紧点头,“可娘娘说,王妃救了她的命,她已经感激不尽,一些小问题就不要再让王妃奔波劳累了。可是找太医拿了些药连洗带抹的,却不管用,这两天血水和脓液渗出的越来越多,奴婢瞧着实在是耽搁不起了,这才前来请王妃。求王妃一定要救救娘娘!”
墨雪舞点了点头,加快了脚步,接着问道:“这两天娘娘宫里有什么人出入吗?”
“人?”垂柳愣了一下,立刻摇头,“除了我们平常伺候的几个姐妹,就是皇上来看过娘娘一次,别的就没有人来过了。他们都知道娘娘刚做完手术,需要静养,都不曾前来打扰。”
墨雪舞张了张口,刚想问还有没有其他异常,却又把话收回来了。如果有异常的话,垂柳应该会告诉她。既然完全不曾提及,要么就是没有异常,要么就是即便有,凭她的本事也看不出来,问了也是白问,不如先去看看情况再说。
华绮罗的寝宫离大殿并不算很远,虽然墨雪舞没有轻功,一盏茶的时间也已经赶到。宫殿里静悄悄的,几名侍女垂首站在一旁伺候着,几点烛火噗噗地跳动着,发出了昏黄的光,倒是越发显得周围鬼影幢幢。
顾不上理会众人的见礼,墨雪舞直接来到了床前,一提裙摆坐了下来:“娘娘!”
华绮罗静静地躺在床上,被子一直盖到了脖子上,只露出一颗脑袋,大红的被子越发衬得她的脸惨白如纸,双眼紧闭,完全没有半点声息。如果不是胸口在微微起伏,简直要让人怀疑到底是活人还是尸体。
听到墨雪舞的声音,她终于慢慢的睁开了眼睛,跟着苦笑了一声:“本来不敢再麻烦王妃的,没想到还是要让王妃辛苦这一趟,我心里太过意不去了。”
墨雪舞摇了摇头:“娘娘都已经不舒服到这种程度了,还客气什么?我看看你的刀口到底怎么回事。”
华绮罗点了点头,却有些不好意思:“那就辛苦王妃了.只不过因为刀口渗出的脓液太多,我身上味道比较难闻,特意用被子包裹了起来,若是熏到了王妃,还请王妃千万海涵。”
难怪大热天还要盖得这么严实,原来是为了遮盖味道。不过身为医者,墨雪舞自然不会介意:“娘娘放心,我是个大夫,什么样的病人都曾经见过,应付的来。不必紧张,交给我。”
她递给华绮罗一个安慰的眼神,然后从下面掀开了被子,一股极其难闻的恶臭立刻扑鼻而来!就算墨雪舞有足够的心理准备,还是被熏的往后一缩,瞬间屏住了呼吸,甚至不自觉地微微侧头。更严重的是这股恶臭传入鼻端的同时,她竟然感到脑中微微有些晕眩!
就算是伤口化脓感染,也不至于臭到这种程度吧?难道华绮罗真的遭了暗算,被下了什么无色无味的剧毒之类……
谁知刚刚想到这里,墨雪舞潜意识中突然感觉到了一种不对劲!这种不对劲并不是因为看到了什么或者听到了什么,仅仅是一种直觉,就像是野兽,天生就有感知危险的本能!更何况她前世还受过极为严苛的训练,对危险的感知力更是超过一般人!
所以下一刻,她立刻就要松手后退,却显然已经来不及了!一只手突然闪电般从华绮罗的双腿之间伸出来,就像一把铁钳,狠狠抓住了她的手腕!那一瞬间的剧痛,甚至让她觉得这只手就要被硬生生扭断了!
对方完全没有给她任何机会反击,就听轰隆一声巨响,连墨雪舞带华绮罗已经齐齐掉进了床下!然后墨雪舞就感到眼前一团漆黑,接着脑中一晕,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只不过在失去意识之前的一瞬间,她还来得及暗中骂了一句:卧槽,年年打雁,今年叫雁啄了眼!这下子该不会一命呜呼,灵魂直接穿越到别的地方去吧?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帮人玩的这一招实在太高明了,在没有启动电子芯片之前,她怎么能想到在华绮罗的身子底下还会藏着另一个人?
而且平时也没看出华绮罗有什么不对劲,唯一的不对就是她的声音,北堂苍云也已经用妖瞳之心问过了,她的声音变得跟云羽蝶相似只是巧合,并不是刻意为之,所以才暂时打消了对她的怀疑。难道华绮罗终究还是有问题的吗?
“王妃,王妃你快醒醒,王妃……”
朦朦胧胧之中,墨雪舞突然听到有个声音一直在不停地呼唤着她,她却始终晕晕乎乎,许久之后才终于渐渐恢复了意识。
“王妃,你终于醒了,太好了!你没事吧?”
看到她终于睁开眼睛,对方很是高兴,越发一叠声地问着。只不过当看到对方那张脸,就算是优雅淡定如墨雪舞也忍不住吃了一惊:“娘娘!?”
就在她对面不远处的墙壁上,一个年轻女子被人用精钢打造的铁链五花大绑,对方显然还封了她的穴道,所以浑身上下除了舌头和眼皮,其他地方都丝毫动弹不得。而这个人,正是刚刚还在床上半死不活的华绮罗!
“是我。”华绮罗点了点头,脸上满是担忧,“我也不知道被人绑在这里多久了,反正总算知道什么叫度日如年了!可是王妃,你怎么会来这里?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趁她说这几句话的功夫,墨雪舞发现自己现在的样子跟她差不多,也是被人用铁链五花大绑。虽然她毫无内力,显然是以防万一,对方同样封了她的穴道。
不过这看到听到的一切,却让她脑子里瞬间浮现出了一种可能:难道刚才看到的华绮罗根本就是假的,对方又像对付当初的杜煜川一样来了一招李代桃僵?那他们这一次用华绮罗把她弄到这个地方来,目的何在?
“王妃是怎么被人弄到这里来的?”见她不开口,华绮罗又追问了一句,“王妃跟沧海王一向都是形影不离的,有沧海王在,普天之下应该没人能动得了你才是啊!”
墨雪舞笑了笑,倒是很淡定:“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苍云功夫再高,也不可能没白没黑地把我拴在裤腰带上,想找个机会把我弄走,并不是绝无可能。”
倒不是她假装镇定,而是她已经想到,对方既然没有立刻把她弄死,显然就是有所求,只要有所求,她就有机会绝地反击,绝境逢生!
听了她的话,华绮罗先是沉默了片刻,跟着苦笑了一声:“说实话,我原本还指望着,说不定王妃和沧海王很快就能发现异常,像救出当日的杜先生一样把我救出去的,可是现在……不过,我对沧海王有信心,为了找到王妃,他一定会竭尽全力,只要王妃得救,我也就得救了!”
墨雪舞看着他,倒是越发淡定:“不知道娘娘是怎么被人弄到这里来的?”
“关键就是我也不知道啊!”华绮罗笑了笑,脸上的表情却仿佛要哭出来,“那天晚上我明明洗漱完毕上床休息,没多久就睡着了,可是等我醒来的时候,就已经在这里了!”xdw8
墨雪舞慢慢地点了点头:“如此说来,这人绝对是个高手。他到底想要干什么呢?”
“这我就更不知道了。”华绮罗又叹了口气,“一开始我以为他是为了杀我,可是这段时间却有人送了两次饭进来。我虽然没有胃口,但为了不至于活活饿死,还是勉强吃了一些。所以我觉得,对方可能不是为了要杀我,或者至少现在不会杀我。我也一直在想他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按理来说我身无长物,没什么可被他们所图的呀!”
墨雪舞目光微闪:“进来送饭的是什么人?”
华绮罗摇了摇头:“看不出来,他们不但一身黑衣,而且连脑袋都遮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一双眼睛。进来之后除了强迫我吃饭,我问什么他们都不吭一声,肯定是怕泄露身份。”
得了,看来从华绮罗这里是得不到什么有用的线索了。
就算他们抓住华绮罗是有所图,把她抓来又是什么意思?她怎么想都不觉得,她和华绮罗身上会有什么共同或者相似的东西,是那些人想要得到的。但若不是,为什么被抓来的是她和华绮罗?这个组合未免有点太奇怪了吧?
就在这时,只听一声略微有些刺耳的吱嘎声传来,旁边那扇又小又窄的门已经被人推开,一个身形高大的男子必须得弯腰低头才能进来。只不过就跟华绮罗形容的一样,他一身黑衣,连脑袋都包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了一双眼睛。
那男人是独自一人进来的,径直走到了墨雪舞面前:“我问你话,你要老实回答,否则我让你生不如死!”
他一开口,墨雪舞就忍不住皱了皱眉:这应该不是他本来的声音,不知道用什么方法进行了改变,说不出的嘶哑难听,偏又带着一种言辞难以形容的尖锐,就好像是用刀子刮玻璃时发出的那种声音,令人牙碜。
因为不能点头,墨雪舞就炸了眨眼,表示愿意配合:“你问吧,不过我不能保证一定可以回答。不过要是医术方面的问题,我知道的就多一些。”
那男人冷笑了一声,直入主题:“说,宝藏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