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功力远在步天之下,天生的警觉却让潇绝情立刻就察觉到了异常,可是眉头刚刚微微一皱,甚至来不及有任何动作,步天已经一挥手一缕指风无声无息地点在了他的昏睡穴上。然后就看见潇绝情紧皱的眉头慢慢展开,呼吸也变得均匀而绵长。
“警觉性不错哦!”步天淡淡地笑了笑,慢慢走近,“我说过怎么胡闹都可以,但是绝对不能伤害到苍云。可苍云又口口声声说你是他的人,我倒要看看他的意思究竟是不是我猜的那个意思。”
在潇绝情的对面坐下,他毫不犹豫地轻轻握住了潇绝情的手,并且将两人的手调整到掌心相对。
片刻之后,他看着潇绝情的眉心叹了口气:“果然如此。可既然如此,你应该不会伤害苍云才对,难道这几千年来,你居然会是唯一的例外?若是如此,我肯定是容不下你的。”
他放开潇绝情的手站了起来,潇绝情依然安安静静地睡着,眉头却又微微皱了起来,似乎在潜意识中仍然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步天笑了笑,右手轻轻一挥,在桌子上留下了一样东西,然后飘然而去:再去看看亲爱的苍云,你可是不能受到丝毫伤害的!
墨苍云表示,不是很希望看到步天。
所以当他感应到那股熟悉的气息,立刻叹了口气:“我突然很怀念,你不在我身边的那些日子。”
步天嗖的现身,哈哈大笑:“以后我会让你更怀念,有我在你身边的日子。”
墨苍云的内伤毕竟不是那么简单的,时刻都有可能危及到他的性命。尽管步天是绝世高手,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连续耗费大量内力帮他压制内伤,那也是一件非常不容易的事情,所以此刻,一向气定神闲的步天已经居然有些气喘,额头上更是布满了细细密密的冷汗,只不过戴着面具,墨苍云看不到罢了。
尽管如此,墨苍云还是从他那微微紊乱的气息看出了他的劳累,不由皱了皱眉:“下次内伤再发作,我自己来,你不用帮忙了。”
步天哼了一声:“怎么,嫌我的内力弄脏了你啊?”
“这叫什么话?我是那种不知好歹的人吗?”墨苍云的眉头皱得更紧,无论神情还是语气都非常认真,“只不过压制我的内伤太耗内力,无缘无故,我不能受你如此大恩,而且关键是无法回报别跟我说以身相许,小心跟你翻脸。”
步天张了张嘴,大概本来是要这么说,一听这话不由哈哈大笑:“糟了,居然被你看穿了我的心事,真是不好意思!不过你也不用耿耿于怀,无论我为你做什么都是心甘情愿的,别人想求求不来,你想推推不掉。”
“我是认真的,不是跟你开玩笑。”墨苍云加重了语气,的确不管神情还是目光都前所未有的凝重,“别以为我看不出来,每次帮我压住内伤,你虽然表面看起来谈笑风生,潇洒自如,其实根本累得恨不得立刻趴下,万一你刚帮我压住内伤又遭遇强敌,并且因此而受到丝毫伤害,我于心何安?”
“也就是说你会为我担心着急?”步天瞬间眼睛亮闪闪,一副感动的就要涕泪交流的样子来,“有你这句话,值了,不管为你耗费多少内力,我都……”
“步天!”墨苍云忍不住咬牙,“你到底有没有抓住重点?!我……”
“我抓重点干什么?我最想抓的是你。”步天摆了摆手,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的话,“准确地说,是你的心,只要能抓住你的心,我才不管要付出什么代价。”
墨苍云终于忍不住冷笑:“哪怕两败俱伤?”
步天哈哈大笑:“那哪能呢?我绝对不会让你受到丝毫伤害的。谁要是敢伤你分毫,我拼了命不要,也要替你千倍百倍的讨回来。”
他这话显然意有所指,墨苍云立刻就听懂了他的意思,一把便抓住了他的肩膀,语气中的警告意味绝不是假的:“我警告你不许伤害绝情,听到没有?”
步天静静地看着他的眼睛,眼底深处闪烁着一抹谁都看不懂的光芒:“宁可让他伤害你,不准我去伤害她,苍云,你对他的心什么时候到了这样的地步,你就不怕我吃醋吗?”
墨苍云慢慢放开了手,眼里同样掠过一抹淡淡的暖意,可惜绝对不是针对步天:“什么时候吗?很久很久以前了,千百年前我们就是这样的情分了,你吃醋,吃不着。”
他的话看似随意,其实一直不动声色地紧盯着步天的眼睛,似乎想从里面看出任何一点点不一样的东西。然而毫无意外的,从始至终步天的眼神都没有丝毫波动,只是拿出了一副伤心欲绝的样子:“千百年前?原来你们早就已经缘定三生,前世,今生,来世都不离不弃了?怪不得你一直不肯接受我,原来他早就抢在我前面了!不行不行,这我怎么接受得了?!我必须把我们之间所有的障碍全部铲除,否则我还有什么希望?”
“你本来也没什么希望。”墨苍云笑了笑,倒是平静了下来,“步天,我的功夫是不如你,但我真的不是开玩笑的,你要是伤了绝情一根头发,就算我杀不了你为他报仇,死在你手里还是可以的。”
步天沉默了片刻,最终只是叹了口气:“其实你也不用跟我这么剑拔弩张的,虽然情爱会让一个原本很聪明的人变成天底下最大的傻瓜,但我也不是那么容易上你的当。至少我看得出来,你和潇绝情之间根本就不是情爱。你这么护着他,不过是因为他是你的朋友、兄弟罢了。”
墨苍云倒是有些意外:“你看出来了?那你为什么还要说刚才那些话?”
步天哼了一声:“这你还不懂吗?我不管他是你的爱人还是朋友兄弟,总之伤害你就不行。”
墨苍云点了点头,多少有些无奈:“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他真的不是故意的。再说他跟小舞之间有一些误会,我还没把这误会解释清楚,你能不能别再给我添乱了?我真的已经焦头烂额了好吗?”
步天表示有几分兴趣:“他冰块一样的人,会跟墨雪舞那鬼精鬼精的丫头有什么误会?就算有误会,她不是很容易就能搞定吗?”wavv
墨苍云叹了口气:“这次恐怕有些不一样,总之很麻烦,你要真为我好,就别再给我裹乱,自动消失。再说这么短的时间连续发作两次,就算我没死,半条命也没了,需要好好休息一下!”
步天看了他一眼,然后点头:“好。”
然后他嗖的一下就消失了,墨苍云倒是有些意外:这么痛快?
天,渐渐的亮了。
晨光之中,潇绝情正看着桌上的东西皱眉。他一向浅眠,而且睡眠时间很短,除非极为特殊的情况,一般都是天微微亮就会醒来。可是这一夜却睡得特别沉,刚才睁开眼睛的时候,太阳都已经升得老高了。所以直觉告诉他:不对劲,更何况桌上什么时候多了一块小小的石头?
确切的说,那是一块雪白的鹅卵石,异常光滑,仿佛已经被流水打磨了千万年,圆的就像昨夜那轮明月。
这鹅卵石当然很漂亮,可是潇绝情完全顾不得欣赏,后背唰的冒上了一股凉气:有人无声无息地潜入了他的房间,还留下了这块东西,他居然丝毫都没有察觉!对方要是想杀他的话,他不是已经死了千百次了吗?
他的功力是不如墨苍云,但也绝对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怎么说都是八阶高手了,要在他面前玩这么多猫腻还不被他察觉,功力起码要跟墨苍云差不多!这个人绝对不是墨苍云,会是谁呢?
砰砰砰,房门突然被人敲响,潇绝情皱了皱眉,将那鹅卵石收了起来,然后在桌子上轻轻敲了三下。
房门一下子被人推开,水心柔闯了进来,上上下下打量了他几眼,才长长地松了口气:“吓死我了,你没事就好!”
潇绝情挑了挑眉,虽然比从前更加冰冷,神情却十分平静:怎么了?
“还问我怎么了,要吓死人了你知道吗?”水心柔嗔怪地看了他一眼,“从我跟在你身边,你从来没有这么晚才起床。我刚才敲了好几次门,你都没有回应,我实在担心得要命,又不敢进来,都已经在门外转了好几百圈了!”
潇绝情挑了挑唇,没事,不用担心。
“这一阵子很累吗?”水心柔走近,满脸关切,“八方来贺盛会已经结束,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交给我就行了,你不要太耗心神。”
潇绝情点头:好。
水心柔只觉得他似乎有什么不对劲,可聪明如她,当然不会随便乱问,就接着说道:“热水准备好了,你洗漱一下,我马上把早饭送进来。对了,行李全都准备好了,马上就可以启程,你吃过饭后咱们就走。”
潇绝情动作一顿,跟着摇了摇头:我现在有事,暂时走不了。
水心柔愣了一下,立刻有些着急:“有事?殿下有什么事啊?交给我去办就行了,我保证以最快的速度完成,耽误不了今天启程……”
潇绝情挥了挥手:你办不了,总之现在还不能走,什么时候能走了我会告诉你。
水心柔暗中咬了咬牙,面上尽量保持着微笑:“那我就随时听殿下的吩咐。我这就去给殿下准备早餐。”
潇绝情本来点了点头,看着他转过了身,却又突然敲了桌子一下。这意思就是还有事吩咐,水心柔赶紧转身:“殿下还有什么吩咐吗?”
潇绝情看着她,目光倒是很平静:我刚才突然想到,昨天夜里睡得比平常要沉,是不是因为太医新改良的安神香药材分量太重了?
“绝对不是!”几乎不等他最后一个字说完,水心柔立刻摇头否认,“殿下放心,安神香里每种药材的比例都是经过反复试验,确定不会对您的身体造成任何伤害之后,才确定下来的。”
潇绝情点了点头:不是就好,除了昨天夜里睡得特别沉之外,这几天我还觉得身上忽冷忽热,比平时更容易倦怠,也确定跟安神香没有什么关系吗?
水心柔眼底深处迅速掠过了一抹有些阴沉的光芒,面上笑得更加轻松:“殿下多心了,安神香是让你宁心安神的,怎么会有这样的反应?您就是这段时间太累,操劳的事情太多而已,休息几天就会恢复。你要实在不放心,我这就去找太医,让他把所有药材的量都减一半。”
潇绝情点了点头:去吧,小心一点总是好的。
水心柔施礼,转身退下,关好房门之后眼神已经变得充满了疑惑:怎么会有这样的反应?不应该呀!应该是巧合吧?不过不管怎样,必须得加倍小心,绝对不能功亏一篑!
吃过早饭,潇绝情直接来到了随心园。看到他,墨苍云很高兴:“这么好来看我?”
潇绝情抿了抿唇,轻轻做了几个手势:你好点了吗?
墨苍云就呵呵地笑了:“你这么一脸沉重是几个意思?我这内伤又不是你打的……”
潇绝情一点都不为自己粉饰:要不是我打了你一下,也不会那么快就再次发作。我知道你不会怪我,可是这并不代表我做的就是对的。何况你的脸色那么难看,别告诉我你真的一点事都没了,我不会相信。
“我的脸色很难看吗?”墨苍云抬起手摸了摸脸,“其实也不只是因为受伤,我这边刚刚发生了什么你也知道,我心情不好嘛!心情不好,脸色当然就好不到哪里去了。”
潇绝情又抿了抿唇,到底还是做了几个手势:对……
墨苍云轻轻握住了他的手,把后面的“不起”两个字直接憋了回去:“绝情,不要刻意保持你和我之间的距离,我说过在这个世界上,因为我们共同的特殊使命,彼此最不需要设防。因为我们就算是死,也绝不可能背弃对方。同样,即便给对方造成了伤害,谁都知道那绝对是无心,不需要道歉。”
潇绝情定定地看着他的眼睛,片刻后抽出了双手:无心的伤害也是伤害,就算弥补不了,难道还吝惜一句道歉?
“不是吝惜,是不需要。”墨苍云就笑了,笑容像阳光一样温暖而明亮,“你的心我懂,所以这句道歉说不说出口有什么区别吗?”
潇绝情抿着唇,没再说什么,既不表示赞成,也不表示反对。
“你来的也正好。”墨苍云拉着他坐了下来,“我正好要去找你,跟你说一说高山流水这回事别翻脸,我也是个有脾气的,你要再不肯好好听,我就把你绑在这里,直到我把误会解释清楚为止。”
潇绝情一扭头,虽然甩给了他一个傲娇的后脑勺,却听话地没有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