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凤梧浑身一僵,继而霍然回头:墨苍云?!
不错,墨苍云。准确地说,是墨雪舞和墨苍云。两人俱都一身白衣,飘然而来,翩翩欲仙,宛若惊鸿游龙。那气质,世间无双,天下无敌。
站定脚步,墨苍云淡然微笑:“是你要与我当堂对质的,那就别怪我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你……放肆!”柳凤梧只觉得心慌,眼神里就透出了急乱,“你小小赤日国的贱民,敢诬陷本宫谋反,该当何罪?!”
墨苍云笑容清冷,语气却很平静:“是不是诬陷,启用天眼就知道了。”
“放肆!闭嘴!”柳凤梧狠狠挥了挥手,“本宫从未谋反作乱,你若有证据,只管拿出来!否则不止你死路一条,赤日国也将从此不复存在!”
墨苍云依然不为所动,抬手指了指:“证据就在天眼之中,你若问心无愧,那就进去吧。”
“不错。”北堂千琅接着开口,“是诬陷还是事实,天眼自会给所有人一个答案!皇后,进去吧!”
“皇上!你……”柳凤梧又急又怒,差点当场跳脚,“臣妾贵为皇后,万不能受此羞辱……”
“为了证明你的清白,忍一时之辱又怎么了?”北堂千琅还是冷笑,眼里充满了讽刺,“你不是亲口说过,忍一时之辱,能够还一世清白,还是值得的?现在,就让天眼来证明你的清白吧!”
“不错,就让天眼来证明你的清白。”墨苍云开口,只是随随便便站在那里,却说不出的潇洒风流,可是他脸上的神情却又是那么清冷,令人不寒而栗,“所有人都会看到,你真的是无辜的,还是撒了一个弥天大谎!”
北堂千琅更直接,只是挥了挥手:“来人,送皇后进天眼!”
“站住!不行!”柳凤梧厉声尖叫,猛地后退了两步,“皇上,您也知道臣妾跟墨苍云……有些过节,他一定会暗中使诈诬陷臣妾的!有他在,就算臣妾是冤枉的,也死定了!”
“怎么会诬陷你呢?”北堂千琅冷冷地看着她,并不掩饰眼中的讽刺,“你也知道天眼是绝对做不了假的,只要进入天眼,自然真相大白。”
“谁说天眼做不了假?!”柳凤梧也是急了,终于脱口而出,“墨苍云精通摄魂术,尤其是他的妖瞳之心,普天之下根本无人能挡!他要想诬陷臣妾简直太容易了,他根本就是想弄死臣妾!”
北堂千琅皱了皱眉,一脸不解:“朕知道他的妖瞳之心天下无双,可是这和天眼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柳凤梧也是方寸大乱,顺着他的引导一路喊了下去,“皇上有所不知,只要在进入入天眼之前就控制这个人的神智,就算进了天眼也没什么用了!他就会按照施摄魂术的人设定的答案回答!天眼也是可以作假的,臣妾一定会被他弄死的!”
北堂千琅又皱了皱眉:“你的意思是说,当年羽蝶也是被人用摄魂术控制了神智?”
柳凤梧立刻摇头:“不一样!云羽蝶中的不是摄魂术,是蛊虫……”
终于意识到不对劲,她倏然住口,心底掠过四个字:我命休矣!
枉她刚才还一直喊冤,现在不冤枉了吧?
“你这算不算不打自招?”北堂千琅终于冷笑着攥紧了双拳,怒火在他的眼中燃烧,“当年羽蝶也贵为皇后,是你提议让她进入天眼,承受那样的屈辱!何况你明知道羽蝶是冤枉的,是你诬陷于她!”
此言一出,朝堂之上顿时轰的一声,爆发出了震天的议论!原来今日皇上要为蝶皇后翻案?看来他肯定掌握了确凿的证据,否则怎会摆出这样大的阵仗?
还说请皇后来看好戏,的确是好戏,却是皇后自己看自己的“好戏”!
柳乘风也完全没有料到今天居然会发生这样的事情,顿时预感到不妙,立刻开口:“皇上,当年的事证据确凿,是蝶皇后自己承认……”
“她没有!她是被人所害!”北堂千琅骤然一声厉叱,连这个老丈人的面子也不给了,“你的好女儿陷害羽蝶,在羽蝶进入天眼之前悄悄给她下了蛊,羽蝶的意识已经完全被她控制,才会按照她的指示来回答朕的问题!可恨朕一时不察冤枉了羽蝶,害她受尽苦楚,更害得朕的亲生儿子,苍云这颗沧海遗珠流落民间多年!柳凤梧罪该万死,朕也难辞其咎!”
柳乘风瞬间目瞪口呆,根本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什么?这……”
“柳丞相放心,你们父女不曾谋反。”北堂千琅冷笑,“朕是听了苍云的妙计,故意这样说,好让柳凤梧自己承认,天眼也可以作假,当年是她陷害羽蝶!”
百官们的议论声更大,目光中充满了鄙夷。后宫争宠并不是什么新鲜事,可她作为一国之后,为了陷害别人,居然不惜使用下蛊这种下作的手段,那就相当让人看不起了!这种人根本没有资格做皇后!
还有还有,墨苍云居然是北堂千琅的儿子,是天朝皇子?!甚至本来应该是太子?!难怪气质如此不凡,天朝太子,当如是!
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如今的太子北堂凌锐不知作何感想?比起墨苍云,他可就差了不止一个级别了!关键是,他有这样一个娘亲……
众人的目光都不自觉地往北堂凌锐的身上溜了过去,却发现他只是静静地站着,低着头抿着唇,几乎没有任何反应面对如此剧烈的变故,想必他已不知该作何反应了吧?
柳凤梧哪里想过居然要在这里被千夫所指,也根本顾不上其他,在一片惊呼声中骤然尖叫起来:“臣妾没有!臣妾什么都没做!臣妾是冤枉的!刚才……刚才都是胡说的!天眼、天眼不能作假,云羽蝶那个贱人就是与人私通……”
“闭嘴!”北堂千琅突然暴怒,甩手就把笔筒扔向了她,“再敢侮辱羽蝶一个字,朕就将你当场格杀!连案子都不用审了!”
砰!
他的话还没说完,沉香木做的笔筒已经结结实实地打在了柳凤梧得头上,她顿时一声惨叫,额头已经鲜血长流!
柳乘风的双眉不自觉地跳了跳,却什么都没说!他不傻,已经看出当年柳凤梧恐怕真的做了什么好事!
北堂千琅自然毫无怜惜之意,压了压怒气,他接着转头面对着群臣,目光锐利:“为了证明的确可以用蛊虫控制人的神智,使其在进入天眼之前受制于人,导致天眼失效,朕现在就做一个实验,好让你们心服口服!来人!”
一声令下,便有内侍拿来了一个小盒子,北堂千琅抬手指了指:“这个盒子里放的,就是当年柳凤梧陷害羽蝶时所用的那种蛊虫,现在朕就找个人来当场进行试验!为了公平起见,皇后,就是你吧。”
柳凤梧一呆,继而一下子蹦了起来,拔脚就要走:“不!臣妾……”
墨苍云挥了挥手,一缕指风嗤的射了过去,她顿时浑身僵直,再也动弹不得分毫,只能不停地尖叫:“啊!墨苍云!你敢……放开本宫!你……”
北堂千琅冷笑:“朕要问的两个问题已经写好了,现在再请一位爱卿出来,不用管朕问的是什么问题,只需要在心里随便想两句话,然后写在纸上。谁来帮朕这个忙?”
这个就比较容易了,很快礼部尚书就站了出来,在纸上随便写了两句话。
北堂千琅便让墨苍云先将柳凤梧转过去,将两个答案展示给众人看。只见雪白的纸上写着两行字,第一行写的是:一切都是我做的,第二行写的是:今天的天气真不错。
等众人都看清了答案,北堂千琅就将那张纸叠起来放在了一旁,然后指了指那个盒子:“将蛊虫放在柳凤梧的脖子上!”
柳凤梧又急又怒又怕,又开始尖叫:“不要!啊!皇上……”
“怕什么?死不了的。”北堂千琅淡淡地看着她,“你不是知道吗?这蛊虫虽然会钻入你的体内,但验证结束之后,只需再吸入一种药粉,它就会化为血水,与你融为一体,神仙也看不出丝毫破绽!”
说话间,内侍已经将虫子放在了她的脖子上。隔了片刻,那虫子就嗖的一下钻了进去!柳凤梧张了张嘴,爆发出了一声惨绝人寰的尖叫:“啊!啊啊!”
北堂千琅冷笑,拿起另一只蛊虫就要往自己的脖子上放。内侍立刻一声惊呼:“皇上不可!还是让老奴来吧!”
北堂千琅一抬手阻止了他:“不,让朕来吧,朕要亲自证明给你们看,羽蝶是被人陷害的!”
很快那只蛊虫就钻进了他的体内,他取出一种药粉,用手指轻轻一弹,让它消失在了空气中:“众位爱卿放心,这种药粉只对蛊虫起作用,对你们是没有任何影响的。来人!送柳凤梧进入天眼!”
不等柳凤梧反对,已经被放入了三颗圆球构成的三角区域里。片刻之后,就看到柳凤梧浑身颤了几下,目光渐渐发直。北堂千琅站了起来,轮流把手放在三颗球上,嘴里低低地念了几句古老而晦涩的咒语。
少顷,三颗圆球仿佛刚刚从千百年的沉睡中被唤醒,先是发出了温润的白色光芒,伴随着一阵清脆的蜂鸣。然后,光芒越来越强烈,三颗球发出的光芒渐渐连了起来,形成了一个雪白的光圈,把柳凤梧围在了中间。
看到时机已到,北堂千琅立刻挥了挥手,内侍便上前两步沉声开口:“柳凤梧,你私制龙袍,谋逆作乱,妄图弑君篡位,可有此事!?”
北堂千琅接着开口,声音虽低,却能保证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一切都是我做的!”
接着就听到柳凤梧刻板的声音响起:“一切都是我做的!”
众人忍不住吃惊地瞪大了眼睛:果然,天眼也可以作假!
柳乘风则又急又怒,毕竟这是他的女儿,养不教父之过,他居然给朝龙帝国培养出了这样一个皇后!他的脸也被柳凤梧丢尽了,浑身一软瘫在地上,仰天长叹:“家门不幸,我有罪呀!”
北堂千琅转头看着他,目光倒是还算平和:“丞相大人请起,此事朕已经调查清楚了,全都是柳凤梧一人所为,与大人无关,朕绝对不会牵连无辜的。”
柳乘风却摇了摇头,一脸悲哀:“不,是臣的错,臣没有教好自己的女儿,臣有罪啊!”
北堂千琅暂时顾不上理他,冷笑一声又招了招手,内侍便接着问道:“柳凤梧,你昨天晚上吃了什么?”
北堂千琅照例先开口:“今天的天气真不错!”
柳凤梧立刻回答:“今天的天气真不错!”
看到众人脸上都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北堂千琅才挥了挥手,内侍立刻上前用药物化掉了两人体内的蛊虫。
吐出一口气,他重新念了几句咒语,三颗圆球的光芒便渐渐暗淡,终于完全消失,仿佛重新陷入了沉睡。
少顷,柳凤梧浑身一颤,有一种虚脱的感觉,浑身上下竟然已经被冷汗湿透了!急促地喘息了几口,她有短暂的茫然:“皇、皇上!你……”
虽然不知道刚才到底是怎样的情形,但她很快就想到,所有人应该都已知道,天眼是可以作假的!
北堂千琅又是一声冷笑:“各位明白了吧?当年柳凤梧就是用这种方法诬陷羽蝶!只不过当年她是用密语传音控制羽蝶,朕刚才为了让大家都听清楚,就直接说了出来!可恨朕也上了她的当,害羽蝶……朕真是该死!”
“不、不是皇上的错!”柳乘风浑身颤抖着开口,“一切、一切都是这孽女作的孽,该死的是臣,臣对不起皇上!”
北堂千琅看他一眼,接着转向了柳凤梧:“柳凤梧,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柳凤梧本能的摇头:“不!臣妾……”
北堂千琅又冷笑了一声:“朕知道,只凭这一点你是不会俯首认罪的,所以现在就请一个老朋友出来跟你见见面!来人!带上来!”
不多时,一阵脚步声响起,大殿的入口,侍卫押着一个中年男子走了进来。大多数人对那张脸都十分陌生,只有柳凤梧爆发出了一声恐惧至极的尖叫:“你不是死了吗?!”
站定脚步,那中年男子冷冷地看着她:“是啊,本来我应该死了,所以是不是觉得很惊喜?皇后娘娘,当年是不是你说只要我照你的话做,你就可以保证皇上把羽蝶送出宫,让我们从此之后远走高飞?结果你却想把我弄死,这算不算卸磨杀驴?”
这男子不是别人,正是当年天浮国保国公之子卫祖青。因为有了这个关键的人证,北堂千琅才会相信云羽蝶对他根本就不是真心!
可当初他明明已经服毒自尽了,今天又怎么会活生生地出现在这里?死而复生这种事是不存在地,当初他根本就是假死。
“不可能……”柳凤梧机械地摇头,眼里满是恼恨而又气急败坏的光芒,“你明明……你、你是谁?!本宫不认识你,你……”
“哈哈,这笑话真好笑!”卫祖青虽然仰天大笑了两声,无论眼里还是脸上却都没有半分笑意,只有浓烈的讽刺和怨恨,“你不认识我,当初是谁找上门来,说有办法让我和羽蝶永远在一起的?”
“胡说,本宫从未见过你!”柳凤梧知道,如果算计云羽蝶、事后又想杀人灭口这些事暴露出来,北堂千琅恐怕会直接要了她的命,当然抵死不认,“你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乡野贱民,休得在这里胡说八道,否则本宫定会将你碎尸万段!”
卫祖青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上前两步跪倒,居然十分平静:“启禀皇上,当初您看到的一切都是假的……”
卫祖青和云羽蝶青梅竹马的情分当然不是假的,他们俩的确从小一起长大,可是云羽蝶对卫祖青却始终只是兄妹之情,并无半点男女之意,倒是卫祖青对云羽蝶情根深种,还一直记得小时候的戏言,想等着长大了之后娶云羽蝶为妻。
后来云羽蝶意外失踪,他当然伤心痛苦,却毫无办法。要说他也足够痴情,三年里几乎没在保国公府停留,一直到处奔走打听,任何蛛丝马迹都不放过,却始终没有云羽蝶的任何消息。
三年后,云羽蝶平安归来,他欣喜若狂,以为这下必定会心愿得偿。谁知几经试探之后,却发现云羽蝶对他根本没有半点男女私情,伤心之余他也更加失望,却并不曾因此就息了对云羽蝶的爱意,反倒终日想着如何才能打动她的芳心,从此双宿双栖。
可不等他想出办法,云羽蝶就随着天浮国使者团进入了天朝,并且直接成了北堂千琅的皇后。卫祖青知道恐怕彻底没有希望了,巨大的痛苦让他几乎没有了活下去的勇气,如果不是一直跟在身边的两名心腹百般劝慰,寸步不离,说不定他早就自我了断了。wavv
于是他终日借酒浇愁,浑浑噩噩,仿佛行尸走肉。一开始家人还都耐心劝慰几句,他却完全听不进去,后来大家也都烦了,干脆不再理他,心想时间是治愈情感创伤的良药,等过一段时间痛苦慢慢淡了,他自然就会振作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