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良卿吃了一惊,却是临危不惧,正色说道:“这位壮士且慢动手,你等若果真有冤屈,本府正是要给你们一个自我申辩的机会。你等若果真是杀人的真凶,本府就算拼上这条命,也绝不会让你等逍遥法外!”
墨苍云淡淡地笑了笑:“大人气度不凡,佩服。不过今日之事分明就是段祥宗和冯素蜻栽赃陷害,必须立刻问明案情,将真凶绳之以法。若是再跟大人回衙,现场无法得到保护,便等于给了他们足够的时间销毁证据,再查起来可就麻烦了。”
温良卿目光一闪:“壮士的意思是……”
“大人别听他们巧言诡辩,我妹妹就是被他害死了!”段祥宗突然尖叫着冲了过来,“昨晚有很多人看的清清楚楚,就是这恶人当众调戏我妹妹,被拒绝之后心生恼恨,才趁着夜深人静意图不轨,后更是残忍地杀人灭口,大人若不能秉公执法,岂不寒了黎民百姓的心?!”
“正是,大人,我妹妹死的好惨啊,求大人一定要给我妹妹报仇!”冯素蜻也奔了过来,一边嚎啕痛哭一边拼命抹着眼泪,“大人一向有青天的美誉,这次可一定要为小妇人做主啊!大人若是不管,小妇人就只好入宫请贵妃娘娘来主持公道了!”
她口中的贵妃娘娘便是当今天子册封的嫣贵妃,是她一个远房姑妈的女儿,两人之间有一点大概八竿子才能打着的亲戚关系。仗着有这位贵妃娘娘撑腰,这夫妻俩人虽然称不上横行霸道,明里暗里欺客的行为也是有的,只不过犯的事儿都不大,很多人为了避免麻烦都选择忍气吞声,才一直相安无事罢了。
可她这话一出口,温良卿的脸色当即就沉了下来,甚至重重地哼了一声:“这本来就是本府职责所在,本府怎会不管?你也不必拿贵妃娘娘来压本府,本府行得端坐得正,就算你去找皇上,本府也敢说俯仰无愧于天地!”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忍不住暗暗点头佩服,对冯素蜻这种行为更是多有不齿,都已忍不住低声议论起来。
冯素蜻当即就有些慌了,立刻哭得更加声嘶力竭:“大人不要误会,小妇人绝无冒犯之意!只是小妇人的妹妹遭此横祸,死得如此凄惨,小妇人实在是无法接受,这才难免口不择言,还望大人恕罪!请大人务必秉公执法,将这恶人碎尸万段,为我妹妹报仇!”
可就凭刚才她那一句话,温良卿立刻心生厌恶,自然不再给她好脸色,转头看着墨苍云语气才变得缓和:“这位壮士方才所说也不无道理,不过也请壮士放心,本府断案多年,虽称不上经验丰富,至少有一些地方还是想得到的,方才已经派人封锁了后院,就是为了方便查找证据。”
墨苍云也客客气气地点头,起身抱了抱拳:“大人既然办案多年,想必也深知兵贵神速的道理,依我看,不如大人就在这里现场办案,当可将真凶揪出来,还我等清白。”
温良卿倒是愣了一下:“现场办案?此处人多眼杂……”
墨苍云微笑:“正是因为有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待真相大白之后,真凶才会乖乖伏法。到时候不管是贵妃娘娘,还是皇上太后面前,大人也都交待得过去了。”
话虽如此,温良卿却依然有些迟疑:“可在此处办案,于法不合,还是跟本府回衙再说。”
倒不是温良卿对墨苍云网开一面,而是他已看出墨苍云绝对是个高手,这里又有这么多无辜百姓,万一把他激怒,大开杀戒,局面就无法收拾了。而且他看得出墨苍云绝对不是蛮不讲理之辈,如果能够说服他离开,当然是最好,至少可以尽可能避免伤亡。
墨苍云却突然叹了口气:“看来不出绝招是不行了,北堂凌铮。”
众人当即大惊:什么,北堂凌铮?那不是当今天子膝下的三皇子,靖王殿下吗?他居然敢直呼皇子的名字?!
众人惊愕之中,温良卿早已顺着墨苍云的目光看过去,然后紧走几步上前行礼:“参见殿下!”
那男子非常年轻,穿着一身银灰色的衣衫,显得素雅干净。脸庞俊朗如满月,透着高贵的气息,正式当今天子膝下的三皇子,靖王北堂凌铮,宁德妃之子。
挥了挥手,他示意温良卿免礼:“大人不必客气,本王今早一时嘴馋,才想来讨一份煎饺吃,却没想到一来就听说发生了这样的不幸,心中也甚是不安。还望大人早日破案,给死者一个交代。”
温良卿立刻抱拳施礼:“是,臣定会竭尽全力捉拿真凶。”
北堂凌铮点了点头,这才来到了墨苍云面前,客客气气地抱了抱拳,不掩脸上的诧异之色:“不知这位公子是哪位?居然认得本王?”
墨苍云笑了笑,右手做了一个奇怪的手势:“一年不见,就已不记得我这位故人了吗?”
北堂凌铮愣了一下,紧跟着眼里便满是狂喜之色,居然扑过来一把抱住了墨苍云,像个孩子似的又跳又笑:“是你是你!居然是你!我就说你这两天应该到了,所以没事就到街上溜达,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你!你这是打扮成了什么鬼样子,真是浪费了你那花容月貌……”
墨苍云一把捂住他的嘴,跟着咳嗽了一声:“我们先把眼前的事情解决了,再好好跟你叙叙旧。”
“好,没问题!”北堂凌铮连连点头,接着看向温良卿,“温大人,这是本王的一个朋友,本王敢以脑袋担保,这件事绝对与他们无关。就请大人行个方便,在这里升堂问案,尽快将事情弄个水落石出,本王也好为我这朋友接风洗尘。”
温良卿依然有些迟疑:“这……”
北堂凌铮皱了皱眉,墨苍云已在他耳边轻声说了几句什么,便见他立刻眉开眼笑:“我这位朋友说了,如果不能现场证明清白,甘愿随大人回衙,任凭处置,这你总该放心了吧?”
皇子的面子总是要给的,何况人家已经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温良卿立刻点头:“既如此,臣就在此升堂问案。请殿下上座。”
一切安排妥当,温良卿才拿起临时充当惊堂木的砚台,在桌子上重重地拍了一下:“来人!带原告被告!”
其实看到刚才那一幕,冯素蜻和段祥宗就已经傻了眼,心里满是不祥的预感:找来找去,居然找了皇子的朋当替罪羊,这不是找死吗?为今之计,只有死死咬住墨雪舞,方能有一线生机!何况昨天墨雪舞当众调戏冯素蜓,是很多人都亲眼看到的,由不得他抵赖。
当下两人上前跪倒,冯素蜻又开始呼天抢地:“青天大老爷,你可一定要为小妇人做主啊,小妇人的妹妹死的太惨了!”
温良卿又拍了一下桌子:“你且冷静一下!本府还未问你!这位公子,敢问高姓大名?”
墨雪舞微笑,报上了入住客栈时登记的假名字:“不敢,小人名叫薛天墨。”
温良卿点了点头,接着说道:“冯素蜻,你说这位薛公子是杀人凶手,可有什么证据?”
“当然有证据!”冯素蜻理直气壮地回答,“昨天晚上有很多人亲眼看到他当众非礼我妹妹,却被我妹妹拒绝,这才半夜潜入她的房间意图不轨,后杀人泄恨!请大老爷一定要为小妇人做主!”
温良卿捻着胡须,接着问道:“那你说薛公子逼奸不遂,杀人灭口,是你亲眼所见吗?”
“回大人,并不是小妇人亲眼看到的,但是小妇人有人证!”仿佛等的就是这一刻,冯素蜻不但不再嚎啕,嘴角甚至露出了一丝有些得意的狞笑,“有一个人亲眼目睹了这贼人凌辱素蜓的经过,请大人允许她上堂作证。”
温良卿点了点头:“来人!传人证上堂!”
不多时,衙役便带着一个妇人走了上来。那妇人大约四五十岁,穿一身有些油腻的衣服。显然因为没有见过这样的阵仗,她一直低着头,甚至有些哆哆嗦嗦地上前扑通跪倒:“民妇参见青、青天大老爷。”
温良卿点了点头,声音尽量温和:“你别怕,本官问你什么只管如实说来,若有半字虚言,本官绝不轻饶!”
那妇人连连叩头:“是是,民妇必定据实禀告,绝不敢胡言!”
温良卿轻咳一声:“本官问你,姓甚名谁,何方人士,与冯素蜻姐妹有何关系?”
那妇人赶紧回答:“回大老爷,民妇张刘氏,是冯家姐妹的乳娘。后来素蜻嫁给了祥宗,民妇便留在这客栈中,在后厨帮忙。”
原来还有这么一层关系?温良卿接着问道:“昨天夜里你看到了什么?如实说来。”
张刘氏赶紧点头:“是。昨夜客栈打烊之后,民妇正打算去休息,经过素蜓的房间时,却听到里面有打斗的声音,还有一个男子的说话声。素蜓的丈夫刚刚去世,又那么美,经常有人意图不轨,民妇担心她受人欺负,便敲了敲房门,问她怎么了,然后就听到素蜓叫了一声救命,接着没了动静。民妇急了眼,就不顾一切的撞开门闯了进去,结果看到有人将素蜓压在床上,捂着她的嘴不让她出声。民妇吓得魂飞天外,立刻想要出去叫人来帮忙,可是刚一转身,后脑被人重重地打了一下,就昏了过去。等民妇醒来,才知道素蜓竟然已经被人害死!大老爷,她死的好惨啊,你可一定要为她报仇啊!”
温良卿皱着眉,沉吟着问道:“那你可曾看清那人的长相或者是衣着打扮?”
张刘氏点头:“他留着两撇小胡子,很好认。”
众人的目光再次集中到了墨雪舞的脸上,墨雪舞很是无辜地摸着那两撇小胡子,决定以后不管易容成什么人,这胡子坚决不要了!
墨苍云差点笑出声,在她耳边轻声说道:“不听夫君言,吃亏在眼前了吧?我就没看出来,这小胡子到底美在哪里?”
墨雪舞无声地叹了口气,心说你不懂,这两撇小胡子本来是想效仿四条眉毛陆小凤的,谁知道大侠没当成。莫名其妙成了杀人凶手,这胡子还成了重要的证据,我亏不亏啊?
温良卿也看了墨雪舞一眼,倒是没有急着下定论:“好,那你抬起头来,看看凶手可在这些人当中。”
张刘氏答应了一声,隔了一会儿才颤颤巍巍地抬起了头,慢慢逡巡着。当她的目光落到墨雪舞的脸上,突然一声尖叫连连后退:“是他!大老爷,就是他,他就是凶手!是他要欺负素蜓,是他要杀民妇!快!快抓住他!快啊!”wavv
温良卿砰的拍了一下桌子:“公堂之上不得喧哗,本官问你什么,只管回答就是了!”
“大老爷,他要杀民妇啊!”张刘氏虽然尽力克制,仍然浑身颤抖,“当时民妇被他打昏,他肯定以为民妇已经死了,民妇才逃过一劫,是民妇命大呀!可是素蜓就……”
“大人,求你为素蜓报仇!”冯素蜻赶紧叩头,“昨夜这贼人非礼我妹妹,很多人亲眼所见,大人若是不信,不妨让他们上堂作证!”
温良卿点了点头:“你且说都是谁亲眼所见,本府必定问个清楚!”
冯素蜓仿佛终于等到了报仇雪恨的机会,赶紧扳着指头说道:“回答人,小妇人这客栈中的几个店小二都亲眼所见,请大人允许小妇人把他们叫来作证!”
温良卿点头表示许可,不多时,三个店小二也来到了堂上,哆哆嗦嗦地跪在当地。温良卿咳嗽一声开口:“你三人不要怕,本府问你们,昨天晚上你们可是亲眼看到薛公子调戏死者?”
几人彼此对视了一眼,跟着不约而同地连连点头:“是是,回的确有这么回事!”
“大人你看到了吧?”小妇人所说句句属实,冯素蜻悲悲戚戚地说着,“是这贼人害死了我妹妹,请大人一定秉公执法,为我妹妹报仇!”
温良卿转头看着墨雪舞:“薛公子作何解释?”
墨雪舞镇定自若:“他们都误会了,其实是当时小人偶遇死者,死者经过小人身边时险些摔倒,小人出于本能才出手扶了一把,还望大人明察。”
“狡辩!”冯素蜓蜻突然尖叫,刷的抬手指着墨雪舞的鼻子,“你说什么都没用,就是你调戏我妹妹,又凌辱她不成,将她推进井中淹死了,你必须给她偿命!”
她这一伸手,袖口不免向后缩了缩,露出了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