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稽县吴钩书坊的一条街市,车水马龙,摩肩接踵,所有人都是奔着同一个地方而来,嘴里都说的是同一句话:“《白蛇传》!《白蛇传》还有多少本?”
书坊的所有伙计,并临时雇佣的六个人,全都忙得脚打屁股蛋,恨不能生出千手千眼来。一上午不到,五百本小说全都售罄,孙世贵一面催着伙计马不停蹄加印,一边擦着汗给后面没有买上书的客人解释:“您明天再来,对,明天会有一千本书,您肯定能买上,十本没问题,没问题,您认准我们吴钩书坊,别的地方都是盗版,我们已经秉明官府,要追人毁板的……”
人群迟迟不肯散去,一片抱怨之声:“排了一早上队伍了,怎么到这儿就没了呢?”
“老板,能不能多印一点啊?”
“有没有评注啊,肖像本能不能出?”
“都让让,都让让”一辆官府马车疾驰而来,分开人群,堂而皇之地插了队伍。
“这就是卖《白蛇传》的吴钩书坊?”官差跳下来打量了一圈,“这犄角旮旯的地方,找了一圈才找到!”
孙世贵一见来人不敢怠慢,因为这是绍兴府知府的马车:“公爷,小人便是吴钩书坊的管事。”
“《白蛇传》就是你家出的?”这官差把银子扔过来:“要五本,快点拿来,我们府尊老爷要看。”
和谁争不能和公门争,人群本来瞧这他横冲直撞,也是敢怒不敢言,然而一听他也来买《白蛇传》,便都等着看他空手而归。谁知孙世贵连连应了,果真从书店里拿出了书来。
“唉,管事的,”顿时一片愤怒的声音:“不是说没有书了吗?怎么知府老爷来要,你就有了?你是有书,凭什么不卖呢?”
“大家息怒,”孙世贵指着手里的书,道:“这是《白蛇传》精装绣像本,只是初印了十几本,是我留着自己看的,知府老爷来要,我能不给吗?”
“算你识相。”这官差捧着书满意而去了。
“老孙头,”人群中忽然沸扬起来:“你有精装本?还剩多少?全都卖给我们!我们出高价,谁还跟银子过不去呢!”
“不卖,不卖,”孙世贵摇头道:“你们想看就再等七八天,到时候就会出的!”
吴钩书坊准备在白蛇传卖出三千本的时候,开卖陈写的评注,等评注卖出去一定数目,再卖精装绣像本以及插图本,循序递进,保持《白蛇传》的热度,让其他出版商永远都跟在他们屁股后面。
“多少钱,”有人直接掏出银子道:“《水浒》绣像本卖三两银子,《白蛇传》我出五两!五两一本,掌柜的,卖不卖?”
“五两银子算什么,”另一人冷哼道:“卖给我,我出十两一本!”
孙世贵目瞪口呆地看着人群将《白蛇传》绣像本抬到了二十两一本的高价上,这下他自然心动了,二十两一本,谁还跟钱过不去呢?
而眼看吴钩书坊盛况的其他书坊的老板,各个面色铁青,心中却妒忌不已:“他孙世贵真是玩了一手好棋啊!之前告到官府去,说我们书坊盗了他的新书,我们还在想什么新书,能叫他死究到底,闹出这样大的声势,还带官差来搜查!原来都是为了《白蛇传》,现在他书出来了,我们失了先机,叫他一下子卖出去了那么多,哼千日防贼,你防得住吗?”
这些书商早都下了决心,这一次就是被官府追究到头上,挨板子罚钱,也要把盗版书弄出来!没看见整个绍兴府都为《白蛇传》疯狂了吗?都惊动了绍兴知府了,那离风靡整个浙江,还有多远?说起来他孙世贵究竟是从哪儿弄到的稿子,这作者梦龙公子,究竟是哪路神仙?
“去,去打听,”这些书商们分别派出了人去探听:“《白蛇传》究竟是谁写的?他孙世贵遮不住的,他花多少钱买的稿子,我们都出一倍,两倍三倍也可以,把这个人其他的书稿都买来!”
陈从茶坊出来,茶坊、酒楼里,无处不在谈论《白蛇传》,甚至已经有了说书人,在抑扬顿挫地开讲,陈听了一回,发现这人用讲《三国》的语气讲着《白蛇》,实在有一股古怪的滑稽感,然而听书的人却挤得满满的,且听得如痴如醉。
又不知道两日之后的戏曲出来了,会是什么一番盛况。
“咦?”陈看到不远处一家铺子,竟在门口挂着偌大的白布,仿若吊孝一般,而许多人正蜂拥而入,一点也不避忌:“这是怎么回事?”
他不由自主走过去一看,这竟是一家成衣铺。而门口的伙计招呼客人喊的竟是:“白娘子小青同款衣服穿上它,你也可以遇到一段旷世奇缘,千古奇恋!”
陈一口气差点咳进了气管里,他怀着挑剔的眼光看了看门口展示的衣服,发现的确做工用料都很精良,但也过于正统了些,没有一丝一毫仙气飘飘的感觉但就这样,买的人还排着队。
他看着眼前这一幕,忽然有一丝灵感爬上了心间。
在他上一辈子的记忆里,美国的电影风靡全球,席卷天下,然而它的票房收入只占全部收入的百分之二十,因为美国做的是电影之外的衍生品,这个衍生品包含玩具、服装、首饰、游戏等等,已经形成完整的产业链。在他来到这个时代之前,虽然国内也没有很好地开发衍生品的案子,但陈觉得在这个时代也许就能实现,这可是一个真正庞大,而又从未被涉足过的市场。
“老大,”有才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有情况了!”
陈听到他们蹲守在小桃父母家旁边,等了将近半个月,果然有了发现。
“沈府给小桃家里,送去了二十两银子,”有才道:“说是沈老爷听闻了,发的善心。”
“还有吗?”陈道。
“还有就是,”有才道:“今天早上,来了一个女的,也是沈府的丫鬟,哭哭啼啼地,也给小桃爹妈送了几两碎银子。”
“这女的是谁,知道吗?”陈道。
“我们跟着她,”有才道:“听到别人唤她‘雪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