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莲教倒不至于,”沈炎道:“不过是宣讲了一些佛经教义罢了,闺中的太太小姐们爱听。只这几句似是而非的话,恐怕算不得什么证据,大人总不至于风声鹤唳宁枉勿纵。”
“我看不见得,”朱九爷一双犀利的眼睛一直在转动:“老酋从兵变叛逃的兵士中挑选猾黠狡诈之徒,装扮成僧人、乞丐,进入京师之地刺探情报,上个月锦衣卫还在苏州抓到一个奸细呢,苏州距离这里,能有多远。”
陈那里的声音却忽然高了起来:“什么,找不到了?”
那带着薇儿去如厕的丫鬟脸色青白惊惶,她刚才带着小孩子去上厕所,等了半天没见人出来,她又进去找了一圈发现人不在了,这让她不知所措起来。她急匆匆赶回筵席上,发现陈身边并没有小孩的踪影,又在府中找了两遍,竟然还是没有发现尚薇的身影。
“今天宾客多,”诸大绶安抚道:“想来小孩子贪玩,一不留神就不知道躲藏在哪里玩耍去了。说不定过一会儿人就自己回来了,且不要着急,慢慢派人寻找就是了。左不过就在府中,又不可能跑到外面去。”
陈还是露出不放心的神色,那边沈老爷知道后就道:“叫长兴帮着找一找,府里晚上几处水池看不清楚,要留神小孩是不是玩水去了。”
那边大管家沈长兴似乎一直都没有出现,派去找人的丫鬟执事们,在府中搜寻了很长时间,最后禀报说是没有寻到。这下陈直接站起来,“舍妹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还请沈老爷让我去找吧!”
还不待沈炎说话,陈拿起仆役手上的灯笼,急匆匆下了筵席。当然这样一件小事不影响其他人看戏的兴致,而沈炎和朱九又讨论刚才的话题:“白莲教匪首可恶,百姓无辜,都是被奸人所骗罢了。今日何必风声鹤唳……”
过了一段时间陈回来了,怀里抱着小孩,沈炎就道:“找到了就好,我就说是下人疏忽了,叫孩子自己跑去玩耍了。”
然而陈怀里的薇儿似乎受到了很大的惊吓,一直哭哭啼啼,最后又探出脑袋,哭得更大声了。
陈的脸色更是差劲,他目光冷凝,充满了愤怒:“沈老爷若是觉得学生在这里配不上沈府的晚宴,玷污了高门之地,就请直说,让学生自己离开。何必要如此作践舍妹,还要把她卖到戏班子里去呢!”
沈炎惊讶万分,这一下满座的宾客都听得一清二楚,哗然不已:“这是怎么回事?谁要把你妹子卖到戏班里去?”
陈像是强忍着怒气,他道:“之前舍妹说是要去官厕,府上的丫鬟带着去了,却没有带回来,又说是找了许久没有找到,学生便亲自去找,绕到戏台后面的时候,却听见有人暗中说话的声音,说刚才迷昏了一个三岁的小丫头如何如何,学生一听,觉得不对,悄悄跟在后面,就发现舍妹竟被套在麻袋里,那两个人要把她往箱子里装呢!”
于是陈立刻大喊起来,把两个人惊跑了,打开麻袋一看,果然是他的妹子薇儿。
“我府中绝不可能有如此骇人听闻之事,”沈炎道:“怎么可能拐卖小孩呢?”
“哇”尚薇又一次嚎啕大哭起来:“他们、他们说要吃了我的心肝!”
座中反应千奇百怪,有的人骇然,有的人不信,“吃小孩心肝?你是说沈府中有人吃小孩心肝吗?这简直就是童言稚语,如何能相信一个三岁的小孩说的话呢?”
陈冷哼一声,再不分辩,抱起薇儿就要提步离开,然而沈炎自然不会放他离开:“你且慢着,这事情没有弄明白,你怎么能离开?”
“没错,”知县曹正一反常态地搭腔道:“这后生,你且仔细想想,那跑走的两人,你看清他们的模样了吗?”
“没有,”陈思索道:“不过学生仿佛听得这二人声音细柔,甚有腔调。”
“哦?”朱九爷抚摸着腰带,虎目一凌道:“难道是这洪家班的人?”
这下众人都朝着对面不知所措的戏子看去,不一会儿班主出来了,“各位老爷,不知传唤小人何事?”
“你来我府中唱戏,为我贺寿,甚有心了。”沈炎道:“不过刚才有一桩疑事,与你戏班子有关。你不要慌,让我搜一搜,是非黑白很快见分晓。”
这洪班主面色惊惶起来:“老爷,这是何意?我洪家班是哪里唱的不对了吗?为何要强行搜检?”
看他面色不对,沈炎道:“洪班主,不过清点一下你的人数,和你的各样道具罢了,为何如此慌张?”
“我看是心中有鬼吧,”朱九爷道:“审问诏狱犯人的时候,有罪的就是这样的神色。”
他一声令下,手下的锦衣卫们冲进了后台搜检,慌乱中似乎有人想要逃跑,然而却被锦衣卫牢牢看住了,不一会儿一个百户忽然道:“找到了!”
朱九爷把这搜出来的小瓶子打开一闻,顿时怒道:“蒙汗药!果然是一帮子男盗女娼!”
这个小瓶子是在装戏服的大箱子地下找到的,而且还不止一瓶,然而戏班子没有人承认,一个个叫屈不已,但是神色却都非常慌张。
“你们戏班,为何会有蒙汗药这种东西?”朱九爷站了起来,逼问道。
这几瓶蒙汗药自然是官娘塞进去的,洪家班的人非常谨慎,绝不可能有这样显而易见的东西放在台面上。而此时宾客议论纷纷,而班主竭力辩解,却见曹正冷哼了一声,忽然道:“蒙汗药这东西,自然是为了诱拐儿童,掳掠人口,甚至还要做人彘!”
曹正一挥手,只见十几个县衙捕快一跃而至,“此时分属我会稽县所管,不过若是能得锦衣卫相助,这破案也是指日可待了!”
他在一众人又惊又疑惑的目光中,掏出了袖子中的一页纸张来,“两天前,本县接到了一份罪状书,这东西莫名其妙出现在公堂之上,不知是何人所书……”
曹正快速将这文章念了一遍,道:“本县原本以为这纸上所言,尽皆虚妄,可是今日眼见为实,果然洪家班做下了掳掠人口的勾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