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罪业
“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这人的嗓音颇有些低沉,他看起来就有些阴沉,整张脸藏在麻衣长袍之下,头也没抬一下。
“你知道我会来的。”
陆北漠环顾四周,这狭促的屋子里只有一张桌子,一把破椅子,以及不计其数大大小小的器皿,土黄色的墙壁上撒满了红绿交加的染料,或者渗入了墙壁内,或者粘稠无比,难以干涸。
“你曾经说过你的药物能够作用于植物。”
陆北漠赞叹出声,
“我猜你就是靠这个勉强维持生活,所以找到你不难。”
长袍之下的身躯在颤抖。
“新鲜的花生是不可能在朝歌这片土地出现的,除非有你的催生药剂,我运气好,找了个小贩就问出了你的住处,我说你是四处流窜的通缉犯,你是钟无艳要找的人,所以他怕了,就老实巴交地交代了你的住处。”
“朝歌这样小的地方,躲是躲不过的,所以你必须帮我这个忙,帮了我,也就是帮了你自己。”
钴蓝色的肌肤,他终于抬起了头来。
扁鹊。
灰白色的头发与黑暗若即若离,为恩师所陷害,九死一生沦落此地,灼烈的仇恨与残酷的世道一夜之间催白了他的黑发。
半年前,陆北漠私自前往朝歌废墟寻找上古魔兵的下落,邂逅了这个家伙,他躺在地上奄奄一息,陆北漠给了他食物和水。
“你叫什么?”
“扁鹊,扁毛畜牲的扁,鸠夺鹊巢的鹊。”
他自嘲着,像白水一样诉说着自己的遭遇,无喜无悲,但自始至终不曾道谢。
“真希望没有你的食物和水,那样我就死了,死在这里,悄无声息,死了不是个坏事,活下去反而很糟糕。”
“何止是糟糕。”
陆北漠回应道,
“简直是糟糕透了,秦王会出天价买你的人头,在朝歌这不三不四的地界,各个势力都对你的脑袋垂涎三尺。”
“那你为什么……”
陆北漠知道他想说什么,提早打断了他的话。
“比起秦国的金银财宝,你能不能活下去才是真正让我感兴趣的事情。”
……
临别之际,扁鹊在怀中掏出来三枚赤橙色的丹药,
“这是血魔丹,服用后可以激发身体中的潜能,它在危急关头能救你的命,只不过副作用极大。”
陆北漠摆了摆手,并没有收下,前者也未曾多言,收回了丹药,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
“如果旧病复发,就来找我。”
陆北漠当时也只是听了个热闹,没有放在心上,而今天他终于明白了扁鹊所指的旧病是什么了,但他今天不期而至却又并非因为旧病复发,而是来讨要那三枚赤橙色的“血魔丹”。
不过看眼下的情况,扁鹊似乎并不欢迎他的到来。
“给我那三颗药丸,以后我们互不相欠。”
陆北漠开门见山。
“让我再给你号一次脉吧……”
扁鹊伸出了手去碰触陆北漠的腕骨,他的手指在发抖,很微弱,但在陆北漠却看得清晰。
“你心里有鬼?!”
陆北漠拍开了扁鹊的手,他的虎口直取扁鹊的咽喉,将他死死地摁在了其身后的土墙上。
“丹药在哪里?”
“嗤哈哈哈哈……hiahiahia……咳咳咳……咳……”
扁鹊并不像是被卡住了要害,而像是被戳中了笑穴,狂笑不止,空气在他的口腔中来回抽动,有出无进,终于他不得已地咳嗽了起来。
陆北漠松开了手。他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想杀你扁鹊轻而易举。
“笑什么?”
陆北漠问道。
“你觉得我很怕死吗?哈哈哈,真的,真的,好笑。”
扁鹊一边捂住了肚子,一边伸出了一个手指头。
“这……这是第一个笑点……还有,还有,原来你也怕死,哈哈哈哈,这是最大的笑点。”
陆北漠并不否认,他不笑,站在原地,像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像,与前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笑声像肆虐的大火,可并没有太多的燃料供给这大火继续燃烧下去,扁鹊的身体沿着墙壁往下溜,直到腿根挨住了地面,笑声骤然熄灭了。
“我怕你死。”
他突然地认真起来,那种骤然的认真,足以压垮一批满载货物的骆驼。
“我永远也不希望你回来找我,你来了,就是你感觉自己已经控制不了自己了,魔血不足畏,可怖的是它作为另一种独立的意识存在。”
扁鹊从怀中掏了什么。
“心里有鬼的人,是你啊。”
他伸出了手,五指缓缓张开,掌心里正是那三枚赤橙色的丹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