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这句话,荀彧只感觉晴天中刮来一阵莫名的阴风。这让他着实有些畏冷,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他原本以为孟德兄用手掂了掂那那包砒霜,就能感觉出于太医没有下毒,他原本以为孟德兄还真这么神通广大顺便夹杂了几分碰运气的行为,所以在听得真相后有些反应不过来。
因为他早就派人监视着于太医,所以才如此的笃定。要是于吉真的敢下毒的话,恐怕也就不会受到这般不错的“待遇”了。
于太医一大早就去曹府看病去了,但是一直没有回来。不过知道此事的人很少,除了曹孟德那边的之外,便剩了董承知根知底。
董承坐卧不安的在房间里踱步,这是发生什么事了?难道于太医暴露了?董承想想还真有这个可能,一旦那于吉暴露,不知道那老家伙会不会揭发自己呢?
董承只恨自己一时失算,竟然找了这么个老匹夫。
很快的,他不用再担心了。一晚上的寝食难安之后,董承顶着两个黑眼圈收到了相府的消息。
曹相大人要宴请群臣!
“这一定是个圈套,一定是的,目的就是为了框我上套,哼!我才不会上你的当呢!”董承自言自语,他转念一想自己正在生病期间,这不就是最好的推辞的借口了吗?
宴请群臣的座位是按照官职大小来分布的,况且丞相吩咐,大家不管是真想来还是被迫来,不管是真情还是假意,至少都来到了这儿,但是尴尬的是,就在曹孟德之下的那个位子,无人问津。
废话!这是给当朝国舅留出来的,谁那么不要脸的敢逾越?谁敢坐在国舅大人的位置上
曹孟德看着下面的叽叽喳喳的大臣们,俗话说一个饭局就能见得人心,这话倒还真是名不虚传。就这么区区一个宴会,底下这群人是个什么德性,他几乎也能大致上辨识出来。
哦!不对,他还少算了一个没有到场的。还有董承这个国舅爷大人物呢!这国舅爷的排场可真大,丞相大人的宴会都说不来就不来,连个假都不请。
就行在曹孟德还在计较着这位国舅大人的排场时,董大人府有人过来了,“丞相大人,董大人身体不适,特意让我过来和您说一声。这次宴会他就不过来了,等病好之后再来跟您赔罪。”
“董国舅自然是养病最重要。”曹孟德微笑,丝毫没有在意董承没来之事。“要是因为曹某的宴会而耽误了董承国舅的病情,那可就是曹某的不是了。”
酒至半巡,曹孟德让人请出了于太医,“来来来,我给在座的诸位介绍一下,这位正是为我曹某看病的大夫,此人医术极高,有着妙手回春之能,更是不在话下。大家以后有什么疑难杂症,我想于大夫一定会不辞余力的人为大家诊治的,对吗?”
最后那一问,曹孟德是问的于吉。于吉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他这两天被曹相好酒好肉的伺候着,而自己闲暇时便看些医书以打发时间,他这刚被带出来,就见了这么多熟面孔。
于太医楞然的点点头,这是他身为医师的职业素养,不管发生什么,都要以病人的安危为重。
于太医注意到,在这似乎是宴会的场合中,所有人基本都到了,只除了那非常明显的董承大人。董承不在,这又是为什么?
“哈哈!是我高兴过了头,在曹某看来,只要大家心宽些,肯定都能长命百岁,哪里用得着大夫呢?先把于神医带下去吧!”曹孟德对身后人吩咐道,“事先没有与神医打招呼,实在是惊扰了神医了。”
于吉还没有明白过来到底是什么意思,他又被带回了自己之前休息的场所。还没有坐定,只看见了正在屋中等待自己的曹相手底下的某个红人。
“于太医可还认得我”那红人眯着眼睛笑道。
于吉摇摇头。
“不妨事,待我交代一下这不就识得了吗?”那人谦和一笑,“在下荀彧,早闻太医大名,久仰久仰。”
“你找我有什么事?”于吉不明所以。
荀彧将手中的包袱递给了于吉,“现在的朝廷就是个是非之地,于太医还是离开吧!这包袱里有些盘缠,已经够于太医家中一辈子生活无虞了。这都是丞相大人的吩咐,他要我为这两天的无礼的举动道歉。于太医在回家的路上的安排,丞相大人已经布置好了,只希望于太医可以安享晚年,享受天伦之乐,不要再生什么事端才好。”
末了,荀彧语重心长的叹了口气。
听着荀彧的话,于吉有些似懂非懂。他不知道丞相大人为什么要自己回去,难道就这么容易的放过他了?既然要放,又为什么是现在
荀彧见于太医楞然,他继续补充着,“于太医医术盖世,想必也不愿意自己被埋没于官场之中吧!况且,朝中唯一能对抗的董承的,可就丞相一人!”
听到“董承”二字,于吉瞪大了眼睛,“你……你……”后面的话却没有说出来,因为他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是问问曹相既然知道前因后果,为什么还会放过他吗?
如果这样问出来,那岂不是显得太可笑了吗?
“于太医好自为之。”荀彧微笑着走了出去。
于吉深吸了两口气,的确,他说的很对,能帮助自己不被董承找到的,只有曹相。在这个节骨眼上,他除了曹相也没有什么人可以相信了,若是曹相想杀他,估计也不会把他留到现在。
至于为什么如今才放了他呢,他也不知道原因。
于吉跑出去追上了荀彧,他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曹相为什么如此厚待我”于吉上了年纪,跑了两步便已累的气喘吁吁。
“曹相说,你内心还是不想杀他的,因为你犹豫了。我不了解事情的原委,所以也不懂曹相是什么意思,于太医,你知道吗?”
在荀彧探究的目光下,于吉老脸一红,他连忙摆了摆手,“不知道,不知道……”
于吉跟着曹相为他安排的人出去了,他连夜带着家眷离开了许都,回到了自己的老家。在离开许都的那一刻,于吉突然有些莫名的心酸,大概称为一种百感交集的心态更为合适。
兜兜转转,一切都是空。这天下间最可怕的地方,还是在许都,在那权利的中心。
他自认为久混官场,却被董承暗算被迫刺杀曹贼,而他那可笑的善良道德,救了他的性命。
都城里关于曹相的谣言很多,但是看着如今蒸蒸日上的国势,谁还能指责什么没有曹相,如今的情况只会更糟糕罢了。
于吉很庆幸,自己终于逃离了这片吃人不吐骨头的许都。他不用再小心翼翼的度过剩下那两个月了,他不用再胆战心惊的面对类似于董承这样的人了。
董承把自己的生命看的很珍贵,那么,他凭什么就可以毫无愧疚的牺牲其他人于吉可没有董承那份大义,他更不觉得那算得上是大义。
如今,于吉终于可以得偿所愿的陪伴在家人身边,享受天伦之乐。
宴会结束,荀彧为曹孟德送来了醒酒茶。
“把于吉送回去了?”曹孟德喝下两大碗茶,他揉着发痛的太阳穴,问道。
“已经按孟德兄的吩咐做了,只是……我不明白的是,把于吉杀了不是一了百了吗?难道曹相把他放了,真的是您说的那可笑的原因”荀彧不解,他困惑的问道。
“文若,你觉得这原因很可笑吗?还是说,在你看来,我应该是那种杀人不眨眼的恶魔才算正常”曹孟德皱着眉头,他的语气中已经带来几分怒意。
“这个……”
“文若,你听过农夫与狼的故事吗?”曹孟德语重心长的说道,那话的语气,俨然就像是在教训一个后辈。
荀彧很诚实的摇摇头。
虽然宴会结束比较辛苦,不过曹孟德趁着这个劲儿,又给荀彧普及了一下某个他自创的故事。他好像记得,十几年前,自己也曾给另外一个人讲过这个故事。
“你有什么感想?”曹孟德一本正经的问道。
“弱肉强食,本就自然界的规则,这个农夫实在是太傻了。”荀彧连想都没想,他下意识的回答。
“不,是感动!人与兽不同,这是那份良知与道义,于吉宁愿被董承威胁也不忍害我,为的正是良知。如果我害了他,那我与那狼有何区别?这样的明公,可以杀死于吉,同样的,也可以把獠牙对准身后的狼群。在这样的明公身边,你能安心的睡下吗?”
听了曹孟德这番说教,荀彧心中感动。过去都是他的太自以为是,他以为……永远都是他以为。原来,孟德兄能有如此成就,靠的不止是心计与智慧,更重要的还是胸襟。
荀彧刚想发表下自己对孟德兄的赞叹,谁知听见了下属急忙赶来。
“大人,有人求见。”
都这么晚了,还有谁会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