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薛茹萍采购的东西越来越多,邵晓光送来的那些钱很快只剩下了不到十万。
“美女,咱们这可是差不多了啊,要是再买东西,我手里可是真没钱了。”
李炜低声对薛茹萍说道,剩下的钱他明天还要去替阿雅还给孙二狗。
由于地处偏远,哪怕是县城那边都没有自动取款机,要想取钱必须得去柜台排队,加上距离太远,没有一天的时间根本不可能。
“欠你的钱,我会尽快打到你的户头上的。”
薛茹萍红着脸对李炜说道,这一遭,李炜不止帮她挣了大钱,而且还帮她找到了替她治愈自身绝症的希望,虽然两人认识并不久,但是,她心中依旧对李炜充满了感激。
“那个倒是不用着急,我既然愿意借钱给你,自然是信任你的。”
李炜笑着对她点了点头,满眼歉意。
“不过,我答应过阿雅,要帮她做些事,所以明天会急用钱。”
“李书记,薛小姐,你们看看我做的这些手艺活怎么样。”
尽管李炜已经再三告诫乡民,自己手里的钱不多,但是,那些还没有把自家手工艺品卖出去的人家,还是依依不舍的对他叫喊着。
李炜心中默然,这些人穷困的时间太长,日子过的也太苦,哪怕只是一点小希望,他们也愿意为此争破头。
“都退回去,没见过钱是不是。”
关键时刻,还是达瓦大叔用手里的烟袋锅子将这些人全部赶走。
“李书记都说了,明天开始就开始在这里大规模采购,你们还老缠着他干什么,自己看看,这都啥时候了,耽误了上梁的时辰,那肯定是要惹阿卡玛天神生气的,到了那个时候,你们让李书记的房子还怎么住!”
“达瓦大叔,都是我们不对,李书记可是咱们这苗乡的大福星,咱们就算不吃饭,也都绝对不能让他没房子住,大家说是不?”
已经拿到了钱的秦浩率先吵嚷起来。
“就是啊,李书记,都是我们不好,见钱眼开,达瓦大叔,咱们还是先替李书记弄这上梁仪式吧。”
其他人也都纷纷叫喊起来,苗人性情朴实,对于这些民间的仪式格外看重,虽然那些还没有卖出去东西的人家心中不快,也只能先给李炜上梁的仪式让路。
“好,既然大家没什么意见的话,那么,就一切听我的就是了,李书记,你来我身边。”
达瓦大叔笑着对李炜挥了挥手,让他到自己身边来,吩咐两名苗民将自己准备好的房梁摆放妥当,这才拉着李炜的手来到了那根紫椿木的房梁前。
薛茹萍站在人群中,知道接下来的仪式铁定隆重,怪异,连忙通过手中相机将眼前的仪式一五一十的记录下来。
“阿拉胡呼哈哟!”
达瓦大叔用古老的苗语念诵着旁人难以听懂的咒语,在他的念叨声中,所有苗民面容肃穆,不约而同的跪倒在他脚下,苍茫的念诵声,通过山谷的回音在打谷场回荡着,声音苍茫而悠远。
“李书记,按照咱们苗人的规矩,等到大叔把咒语念完后,你要上前去把那只帮助双腿的站梁公鸡脖子给抹了,然后把鸡血洒在大梁上,那是辟邪消灾的。”
秦浩生怕李炜不懂规矩,连忙小声对李炜叮嘱道。
“我明白,然后,把剩下的鸡血洒在米酒碗里,然后再把米酒碗递给这苗乡中最德高望重的老人,对不对。”
李炜低声对他说道,脑海中苗王的传承,已经对这些仪式仪轨清楚万分。
“就是这个意思,既然您知道这些规矩,那我也就不和您多说什么了。”
秦浩颇为诧异的看着李炜,显然没有想到他这个从外面来的汉人,又这么年轻,居然比自己这个根正苗红的苗人还要懂苗人的规矩。
“好了,赶紧去和达瓦大叔一起祈祷吧,剩下的事情交给我就好了。”
李炜淡然一笑,千百年来,苗人族群内巫傩文化异常兴盛,巫师在苗人中的地位很高,此时达瓦大叔念诵的,就是专门用来祭祀天神与恶鬼的巫傩文,都是巫师世家口口传下来的,即便是念诵咒语的本人,也都不知道这些巫傩文的意思。
但是,作为苗王的继承者,李炜不止能够念诵那些苗文,更能够明白那些苗文所代表的意思,就连达瓦大叔在念诵那些巫傩文时的一些细小的口误都能够清楚的感觉到。
“李书记,差不多快要念完了,准备动手杀**。”
眼见李炜陷入了沉思,秦浩连忙轻轻推了他一把。
李炜会意,连忙抓起扔在地上的花公鸡和放在公鸡身旁的牛耳尖刀,等到达瓦大叔念完最后一句对天神祈祷的致辞,立刻操起牛耳尖刀,对着公鸡脖子用力一抹,熟练的抓紧鸡翅,将鲜血洒在了紫椿木上。
“我早就说过,这孩子就该是咱苗人。”
眼见李炜动作流利,阿朵婆低声和自己身旁的阿雅咬起了耳朵。
“虽然阿哥是汉人,但是我相信,他的心其实是和我们在一起的。”
阿雅似乎是在和阿朵婆说,又似乎是在自言自语。
“上酒!”
眼见李炜对于苗族的规矩如此熟稔,达瓦大叔心中更加高兴,高喊一声,在他身边的一名苗人立刻把四五杯米酒用木盘端了上来。
按照苗人的规矩,李炜需要在这五杯米酒中撒入公鸡血,然后把这些血酒依次奉献给族内五位德高望重的的老人。
李炜笑了笑,拿起手中的公鸡,相当潇洒的一转,一个燕子抄水,已经将鸡血撒入了五杯酒里面,熟练的手法,引得在场所有人纷纷为他喝彩。
“达瓦大叔,感谢您为我和这寨子里所做的一切,这杯酒,我先敬你!”
李炜端起酒杯,第一个敬给了达瓦大叔,接下来,是其他四位为寨子里做出过突出贡献的老人,只是让人想不到的是,他敬的第五个人居然是阿朵婆。
“李书记,我就是个孤苦无依的老婆子,你对我这样,让我怎么受得起啊。”
阿朵婆枯槁的双手有些颤抖。
“李书记啊,不瞒您说,我阿朵,就是个不中用的老婆子,肩不能担,手不能提的,要不是寨子里的人照顾我,大家都给我留一口饭吃,只怕我这废物老婆子早就死了,您这么对我,真是让我老婆子没脸见人了。”
“阿朵婆,我这一杯酒,是替寨子里所有女人敬的,叶脉绣,那可不只是咱们苗寨中独有的特殊文化,更是让寨子里吃饭的经济支柱,如今由您在这里把关,光是这一点,您对咱这苗寨的贡献就不是一般的大,阿拉瓜,哈巴拉鲁,卡萨卡!”
李炜把手中的酒杯高高举起,单膝跪倒在阿朵婆跟前,双手将装有米酒的竹碗高高举过头顶,声音无比崇敬。
李炜的话音刚落,在场那些年纪大的人,全部都变了脸色,如遭雷击般站立不动,看向李炜的眼神里满是难以置信。
“老家伙,你到底是在搞什么?谁让你控制我思维的,你知不知道,这样的事很危险,现在都已经是共和国年代了,你怎么还在搞这种封建时代的破玩意!”
李炜不满的在脑海中对老苗王抗议道。
“臭小子,连这么一个小寨子的苗王你都不敢自封,以后还怎么带领这些苗人复兴啊。”
老苗王的声音里满是鄙夷。
“你这老家伙真是不可理喻,这都什么年代了,你还想着让我当什么苗王。”
李炜相当不满。
“小家伙,是你太年轻了,现在你给了这些人一些小甜头,他们自然什么事都顺着你。可是,等到这些人胃口变得越来越大,已经不是你给的某些小甜头能够满足的时候,如果你不用王的威严来约束他们,他们就会变成饿狼,把你吃的连骨头渣子都剩不下。”
“小雨,阿雅,这是出了什么事,李炜这到底是在搞什么?”
徐曼曼并不懂苗人的礼节,满脸不解的看着身边的阿雅问道。
“朵拉礼,格洛克王当年创造的最至高无上的礼节。”
阿雅呢喃着,看向李炜的眼神里同样充满了崇敬。
“格洛克王是我们苗族最伟大,也最接近神的苗王,传说当年,格洛克王为了让所有苗人有饭吃,亲自到山里去请最伟大的智者朵拉出山,为了让朵拉相信自己的真诚,他对他行的就是这种礼。”
阿雅小声的对薛茹萍和徐曼曼解释道。
“我知道这种礼节很庄重,可是,为什么那几个老头子的脸色为什么那么难看呢?”
徐曼曼有些不知天高地厚的问道。
“因为那是只有王才有资格去使用的礼节,阿哥向阿朵婆行这种礼,便等于在告诉这里的所有人,他要当我们苗人的王!”阿雅小声对她解释道。
徐曼曼有些同情的看着单膝跪在地上的李炜,刚刚对他产生的一点好感顿时消失无踪。
“这家伙的脑袋肯定是坏掉了,这可都已经是二十一世纪了,不管是英国女王还是rb的天皇,都已经是个象征性的摆设,这家伙既然还在幻想着要当皇帝。”
“卡加罗萨,巴布卡!”
阿朵婆愣了许久,满眼含泪的举起手中的酒杯,用自己的手沾了杯里的酒,对着李炜的头洒了三滴,这才捧起手中的米酒一饮而尽,突然跪倒在地上,五体投地的对着李炜拜了下去。
“坏了,现在事情真的闹大了,阿朵婆,居然承认了阿哥是王!”
阿雅俏脸变得惨白如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