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真君假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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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火滔天,映得残月如血,时间回到庆阳牢城开战前一刻。

庆阳城,四十年前本为青州郡府,因当时匪患南下遭到洗劫打砸,但幸运的是部分建筑得以保存,待到青州郡府迁往穗阳成,作为标志的庆阳旧府衙得以重新修缮,成为了如今的庆阳县衙;此处建筑位于四回大街上与主干道的交汇处,占地九亩(约6000平方米),大气古朴,坚固藏拙,建筑整体呈长方形,由三条纵轴线将衙门格局规划成主次分明的长方形大院,每个院落再以中轴线上的主体建筑为核心,形成大小不同、功能各异的四合院,大院套小院,小院之中再分小院,每个院落自成一体,各有功能,层层牵制,院院界定,又分内宅外衙两部分。

外衙---由南向北,占地五亩。门房东间前置喊冤鼓,供百姓击鼓鸣冤之用。旁有两块石碑,上面分别刻着“诬告加三等”、“越诉笞五十”的字样,以示敬畏,不得乱告。穿过大门直行二十步便可抵达第二道门--“仪门”,这道门平常是关着的,只有新官到任,或迎接上级官员才能开启,戏文中常说的“文官下轿,武官下马”就在这里,普通人只能出入旁边的便门。即使是便门也有不同的说法,东门俗称“生门”,西门俗称“死门”,囚犯被处刑后根据刑罚的不同从相应的门推出。。。咳咳。。。话题跑偏了。

咱们单来说说内宅。庆阳县衙三堂以后,便属于内宅,南北走向,占地四亩,是县太爷眷属生活起居的地方,沿花檐长廊往里走,有一处后花园供官员来客赏景游玩之用。后花园一般有小门供仆役或内眷出入,但也给疏通关系者提供了一个掩人耳目的捷径,“走后门”一词就此而来。

现如今,县衙内宅所站之人可不是来走后门的,一众家眷早早回避,一干差役在衙外把守,不许任何人走动,后花园中所有辕门都用竹丝编织的粗席封堵,上用金漆写有密密麻麻的梵文,北风袭来,微微吹起张贴于墙壁之上的符;拂尘佛珠等宝物悬于各处,镇住四方八位;十二位身裹金丝长袍的涂面男子,批头散发手持各种奇异法器,或铲或镜或杵无一相同;花园正中的水榭小亭内有两人,分明是秘闻司葛文和县令何牧之,身材修长的葛大人披紫金道袍,散发斜髻,手持宝剑,在香案前碎步游走,时刺时抹,挑起一片灵符,放于烛火之上,大喝:“急急如雷令!”声音未散只听,花园中一声刺耳的猫叫:“喵~~~~”这叫声悠长凄厉,如同四面而起。

听到猫叫,油腻痴肥的何县令,吓得浑身发抖,停下了口中吟唱,顿时一阵怪风袭来,葛大人不愧艺高人胆大,一挥宝剑挡在何县令身前,喷出一口舌尖血,急急回身大吼道:“何大人!祈文不能停!一旦停了,你我二人恐丧命当场!此妖也会生生世世跟着你们何家!”

何县令被大风刮回来的血沫喷的满脸,也不顾的擦,早就吓得尿湿了裤子,依旧闭着眼睛,结结巴巴的吟唱道:“嗟。。嗟烈祖!有秩斯祜。申。。。锡无疆,及尔斯所。既载清酤,赉我思成。亦有和羹,既戒既平。。。”唱着唱着他就觉风势减小,小心翼翼的把眼睛眯开条缝隙,透过葛大人的背影,何县令隐隐约约见到那十二位秘闻司高人,正上下翻飞的和一团鬼魅猫影斗在一起,吓得何县令把整个油腻的身子都贴到了葛大人背后,恨不得用力抱住,融为一体,垂泪哭诉:“欧巴!不要离开我!”

忽然,有位跃在半空中的秘闻司高手,似是被看不见的东西撞了一下,登时口喷鲜血,直挺挺的跌了下来,紧接着有人高喊:“不好!这妖物要逃!”那团虚虚幻幻的影子便不见了踪迹。

葛大人一提内力,微微振开何县令,左手五指连掐,口中念念有词:“天地玄黄!在西南方!”众高手齐齐朝西南方跃去;葛大人并没有忘记缩成一团的县太爷,一提他后领,两人也飞掠过去。

后花园西南角有口枯井,原本是“刀狂”匪患前的水井,据说当时的青州知府被抓住之后,扒皮抽筋投入井中,惨嚎两日才气绝身亡,后人恐其怨念太深,便用青石灰加泥土添枯了这井。待到葛大人拎着两脚发软抖成一团的何大人靠近时,枯井上压覆的石块已经不见了,里面腾腾升起了诡异红雾,两个秘闻司高手,手捏符抬手欲碰,结果刚伸进红雾便惨叫着抽了出来,手掌上的肌肤如同溃烂了一般恐怖吓人,二人慌忙掏出小瓶服药。

何县令看到那血淋漓的恶心手掌,干脆吐了出来,一边吐还一边哭,都要疯魔了。葛大人冷哼一声,用掌风振开红雾,投下一物,只见枯井中瞬间窜起一股火浪,伴随刺鼻腥臭的黑烟,红雾瞬间消散大半,猫叫声也不见了,隐隐听到不知哪里传来了喊杀声。何县令看到大告成功,刚想松口气,却见葛大人挥退想要靠前的众人,掐指推算道:“不对!此井通往何处!”

秘闻司高手慌忙禀告道:“具查,由暗河可能通往县城西南!”

恰在此时,有一个黑衣短打的汉子跃上墙头,单膝虚跪,拱手禀道:“禀葛大人,西南方牢城遭人攻击。”

葛大人脸色数变,左手成拳在右掌心狠狠一砸,叹道:“糟了!!!失算了!这妖孽元神虽在此处,真身却逃向了牢城,定是要趁乱夺取人命,来恢复修为!”葛大人看了看枯井中还未散尽的红雾,犹豫道:“你等在此看守枯井,那妖物想必还会回来,我往牢城那边走一趟!”

瘫软如泥的何县令,听到妖物跑了,长长的松了口气,没想到葛文说那东西还会回来,又听闻他要离开这里往牢城抓妖,哪里肯干,一把抱住救星大腿,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惊叫道:“葛大人!你万万不能走啊!万万不能走!下官愿再加三万两,不不不,五万两,不不,十万两,求大人保下官一家老小的性命啊!”

葛大人面露踟蹰,终究一跺脚,对着墙上的那人吩咐道:“巳蛇,你领二十四位伏魔金身,带天、地、人三面琉璃珍宝网,速去牢城伏妖!若有风险,可伺机而动!”

黑衣汉子闻言应诺,一躬身疾驰而去。。。

这会儿,忽听到外衙那边有人喊:“太尊,太尊,牢城那边出事了!”

何县令面对不知所谓的手下,顿时有了威风,跳起来虎躯一震,大骂道:“放你娘的屁!不用管他!老老实实看好大门!”

那边差役唯唯应诺,便也没了声息,他们也不傻,只是不得已走走形式禀告禀告,这么点人去给人家送菜啊?

秘闻司一干人等,连带着县太爷就这么守在枯井旁,忐忑万分的足足等了一个时辰,忽然见到西南方牢城那边火光冲天。。。

半盏茶的功夫,那名黑衣汉子狼狈不堪的回来了,踉踉跄跄的跃上墙头,悲声道:“大。。。大人,妖物法力高强,二十四位伏魔金身尽数战死牢城中!”

葛大人身体无力一晃,险些摔倒,瞪着一脸惊愕的何大人,叹道:“诶呀!你误我啊!!!”说罢一扯发簪,眉毛竖起,扯碎道袍,露出后腰上插着的一柄半尺长短的玉如意,狠声道:“也罢!我就动一动咱们秘闻司的宝物,尔等为我护法,半个时辰内不得打扰,待我做法完毕,巳蛇你可带此物前往牢城镇压妖孽。”

何县令见葛大人终于拿出了真正搏命的玩意,终于踏实了几分,心说:“你这老小子,终于要玩命了。”

却不料,葛大人继续严肃告诫道:“这柄凡尘如意,虽能毁去猫妖真身,但却奈何不得妖物的怨气和元神,所以轻易不可将此物带回这里,让猫妖的元神怨气融合,最少要埋在城外阳气鼎盛之处两月,方能镇压。”

满头大汗的何县令,此时脑瓜转的倒是飞快,一瞬间就有了计较,双眼有神道:“埋流民营那边,对,埋那边人多,阳气盛!”

葛大人虽想说些什么,却无可奈何,只得一挥手叫道:“摆坛,祭法器!”秘闻司众高手齐齐称是。。。

此时,庆阳县牢城已是妖气弥漫,鬼神易辟,活人难近,诡异难明的红色雾气像是将天空都染红了,那清晰的猫叫声,如同在不断撕扯着每一个人的心肺。。。

马道爷在北广场的石板路上,拿着罗盘转来转去,东摸摸西闻闻,古怪万分,但旁人都知道他是高手,也就不敢出来阻拦。这货却在心里反复琢磨:“不对劲儿啊?指针没反应啊,里边那东西不是金大富说的啊?怎么一点怨秽都没有呢?难道还有只本地成精的猫?”

道士在焚毁的马车旁,拿起一个空酒瓶闻了闻,味道完全不是什么酒,而是。。。“火油?”道士心里疑惑起来,难道那帮金衣人一直在喝火油?这群货还真了不得,用火油灌满肚子,淋遍全身,然后跑着跑着点燃自己,“boom!”一声炸开,完全是用生命在演戏啊!一条逐渐清晰的脉络浮现出来。

“王八蛋!欺负群众没看过特效!玩一些捕风捉影的东西吓唬人,又想搞什么小把戏?那道爷就陪你们玩玩!”马道爷盯着罗盘嘀咕道,想到那个步步占尽先机的幕后黑手,顿时有种大仇将报的快感,露出了猥琐的笑意。

这会儿,马十三和金翅儿他们十多位豪侠狼狈逃窜之余,看到了一脸怪样的马道爷,十三儿强忍着虚弱喊道:“五。。。道爷。。。呃,还不快走!”

马道爷看了看狼狈的一行人,咧嘴笑了笑,大手一挥,运起内力道:“哈哈哈,除魔卫道乃我辈应做之事!”实则,正颤抖着小心肝儿,兴奋的盘算:“事情搞成这样,道爷也沾不上什么因果了!是时候,让你们尝尝杨教授。。。咳。。。尝尝高科技的滋味了。”

众人只见道爷一挺身子,大袖飘摇,衣衫飞舞,宛若乘风归去的仙家一般洒脱,只是满脸的鸡贼让看清的人甚为怀疑。别说金翅儿他们疑惑不定,就连马十三都万分坚信这鸡贼的老混。。。呃。。。五爷爷失心疯复发了,自马十三记事起,这个一直住在后山古冢里的家伙就总出幺蛾子,说些古里古怪的话,虽然人很好,但特别鸡贼,如果鸡贼算是一种道行,恐怕这货早就是大罗金仙了。

马十三挣开搀扶,打算把他老人家“请”回来,刚想不顾一切去阻拦,就看道爷从袖子里又掏出了个类似于小碗一样的事物,高举到脑袋上方,对准了牢城门口;溜边偷瞧的人们也纳闷这是什么古怪玩意儿?情况也毫无变化啊?无论从气势上,还是手段上,看起来远不及秘闻司的高人!鬼气森森的红雾,还是如此那般,猫叫声依旧不绝于耳。

马道爷比划了半天,见没有反应,开始用手来回拧,前后乱敲,最后干脆放在怀里饬。。。引得逃出生天的好汉们哄堂大笑起来,金翅儿一皱眉,马十三则讪讪的摊摊手,表示自己马上去处理。。。

就在这时,众人只见一道碗口粗的凝实光柱冲天而起,惊诧无比之中,抬眼望去根本看不到顶,宛如一道直抵天庭的浮屠,只不过这座浮屠还随着道爷的摆弄偶尔歪斜几下。。。

满场皆惊,随即纷纷目露了然之色,就说是位高人吧!就说有神仙吧!不知道这件宝贝能卖多少钱?

马道爷平举这款好不容易东拼西凑,研发出来的高强手电。。。。咳。。。夜间照妖镜。。。往牢城大门里边照去,果然见到红雾中藏了好多鬼鬼祟祟的影子,被强光一照,就瞬间闪开了,只留下一些古古怪怪的东西,还真是下血本了,看起来秘闻司和金衣人都参与了这场表演!看来只能顺水推舟,以暴制暴了,道爷一边看一边琢磨。

不同于道爷的细致观察,因为角度不同,很多人无法看清红雾弥漫的牢城里边到底什么样,只见这道人探出一柄通天法器,举起来朝那鬼祟恶煞一照,里边的妖物顿时没有了动静,猫叫声一下就停止了。

金翅儿眼睛都瞪圆了,惊诧道:“照。。。照妖镜?我听爹说过好像民间有这种宝物,原来在马家。。。道人手里。”马十三也不可置信,他反复回忆儿时的每一个画面,总觉得一切不太真实,是不是后山藏了一个五爷爷的孪生兄弟?

马道爷贼兮兮的举着“照妖镜”,见里边开始有人朝光柱探手探脚,试图分析这东西的效果,当时就明白不能再等,他四处张望大喝道:“来个童男之身,助道爷施法!”别别扭扭的人群里,并没有人站出来,倒是马十三往这边走,那左手上包着的布条还隐隐透出血渍,这怎么行?道爷拿眼睛一扫,在那边人群里看到一个又高又胖的大傻个子,顿时来了精神,用手一指道:“那个拎扫帚的大个子!你!就你!道爷看出了你是童男之身!”

程霸天镔铁棍没捡回来,就着急往外跑,只顺手拎了把大扫帚,被那淫邪的道人叫破身份,不由既紧张又兴奋。。。当然紧张是因为确实害怕这人;兴奋。。。是因为这道人果然道行高深,一眼就看穿了自己是童男之身。能看不穿吗?被别人脱掉裤子都分不清捂哪,可能碰过女人嘛?

道爷将照妖镜交给程霸天,比比划划嘀嘀咕咕几句,吩咐他闭眼端正角度;道爷则轻功一展,向前跃去,袖中绳索犹如灵蛇出洞,隔着红雾朝里边打去。

躲在牢城里的那群鬼祟之人都身手不凡,知晓这道士有些道行,哪里会中招,纷纷闪躲腾挪;十几招下来,道爷竟然寸功未建,里边的人也慢慢察觉出,光柱并没有什么实质伤害,便又开始鬼祟学着猫叫,鼓荡古怪的雾气,用奇型怪状的武器展开反击,两条小臂粗的长索,裹满了毛皮如同巨尾一般,由红雾中突然窜了出来。马道爷躲闪不及被分别缠上双脚,一股大力传来,马道爷瞬间摔倒在地,他也不去撑,就那么顺势一甩左手,五六个小扣子一样的东西扔了出去,这些小玩意儿先前没有什么变化,飞着飞着就开始冒出电光,转眼交织成五六个小电球飞进红雾里,“滋咔”几声,应该是电晕了几个,吓跑了几个。

马道爷捏了捏软皮包裹下的长索,发觉里边竟然是铁链,顿时有了想法,谁料对方早有准备,红雾里又窜出七条“巨尾”,由各种角度袭来,马道长措手不及,慌忙高呼:“收收收!!!”,只见端着“照妖镜”的大程睁开眼睛,忍着强光在法宝上边一扳,光柱瞬间消失。现代人都知道,双眼适应了强光之后,突然变暗会很久才能适应回来,虽然有红雾衰减部分强光,但牢城中的每一个人还是觉着眼前一黑,视线里都是白斑,瞬间失去了目标。

马道爷把握时机,右臂画圈,袖中绳索如同缎带一样将七条失去方向的巨尾缠在了一起;马道士也不用力,待里边持索之人发觉绳索缠住了东西,本能的一拉;恰在七条巨尾绷直之际,道爷猛然大喝:“五雷正法---十万伏特!”内力震荡之下,声音层层回荡。同时,一道极其明显极其粗壮的雷电,由道爷的绳索前段迸发,沿着七条巨尾向牢城中漫延而去,道爷死死按住开关,一直按到听见“嘟嘟声”提示电亮不足才停手。。。一次一管真爽快!

牢城中全是血水,还有一些准备好制作火焰的火油,“妖物们”还未完全倒毙之际,数桶火油轰然爆炸,牢城的大门喷出一团大火,紧接着剧烈燃烧起来,道爷因为距离不远,险些被烧到,堪堪躲开,却也仍是被黑烟熏了一脸。。。

雷光绽放之时,无数人眯起了眼睛本能侧头,只觉这般威势世间绝无,纵然天雷触地,也不及万一。待到再看清景象之时,牢城已经化成一片火海,众人百般复杂的目光下,这位策雷驱电的马仙长,静立于大火熊熊的牢城不远处,注视着一切,如同苍穹之上俯看众生的天宫神人,只可惜他转过头,一张被熏黑的脸上挤出猥琐的微笑,只能看清一双眼白,一口小白牙。。。

拿着“凡尘如意”的秘闻司巳蛇,才靠近牢城北广场,正琢磨尽快搞定一切,跟牢城中的小伙伴们撤回去喝酒、疗伤、分银子,就看到整个牢城火光冲天,惊诧愣怔道:“怎么提前收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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