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父，这便是你始终不肯告知祖母身份的原因吗？

轩落辰满是皱痕，连那双眼睛都是半睁半闭，看了轩铭一会，便慢慢行来，依然是怕祖母受那黄沙打扰，将大伞高高举起。

轩铭鼻头一酸，忽觉自己对男女之事实在是看的太不透彻，或是从未懂得过，一个最爱的女子就在身旁，陪了如此长久岁月却连自己叫什么姓什么都知道，这般默默无闻得需要多大的耐心，多强的心智？

他很想知道祖父这些年来都是怎么过的，会不会常常独自一个人躲在暗处长吁短叹？若是想喝一杯苦酒，除了自己又能找谁一起分担？

自从母亲死后，他便很少很少落泪，而今似乎是被触动了某根心弦，情难自禁。

轩落辰悄悄对他点了点头，而后如木头一般打着伞一动不动，这灼热的黄沙让得一双老眼有些难受了。

“轩儿，我的好轩儿，祖母这么多年来别无所求，只想去看看你曾经到过的地方，看看到底是什么水把你养的如此细致，看看到底是什么把你变得如此强大！”

“祖母，我方才不是说过了么，我身上留着的可是您的血。”

风十娘破涕为笑，将他拉起身来，再好好的看了一番：“少跟我甜言蜜语，我的血可不是什么干净的东西。”

“祖母，我们换个地方说话吧，这地方实在煞风景。”

打消了立刻进入焱炎山的念头，也不愿祖父的眼睛再受黄沙侵扰，寻了一处山清水秀的地方落脚，清水怡人，红果作陪，还有三坛莲香醉。

“轩儿，你好大的本事，那几头天狼看的我都有些动容，真是你用神识意境刻画出来的？”风十娘有些心惊，那速度还有那王者姿态，跟一个王族的后嗣并没有差多少。

“我在前不久刚刚晋升了天境神识，或许再多练些几枚丹药就是逆命师了。”轩铭笑着回答。

“天境神识？那且不是只有圣人方能达到的神识境界么？难道你现在以是圣人？”风十娘愣了愣，而后笑意更浓，轩铭越是强大，她越是感到自豪。

“祖母是忘了我不能修仙吗？”

“对了，看我这记性，都老糊涂了。”

“祖母哪里老了，若非知道您的身份，估着我都要叫你一声姐姐了。”一边说着，一边替两位老人家斟酒，给修罗王时心疼半天，现在倒是一点也不含糊，反正他见过珑瑶，也重或泪水，假以时日还能酿制出来。

“又在贫嘴，好香啊，疯伯，这可比你酿制的那什么百花酒要强千百倍呢。”

“疯伯，您也一起喝喝看，”

轩落辰没有说话，只是摆了摆手，而后自己拿出一坛百花酒来，自斟自饮，轩铭这才记得疯伯在祖母面前可都是一个哑巴，或许这一开口便会露了身份。

“他呀，就是这副模样，再好的东西给了他也是浪费。”风十娘细细数落着，喝了一口莲香醉，顿时醉入其中。

“疯伯，这是您用祖母屋前的那片花田里的花酿制而成的吧？”轩铭反倒好奇起来，也给自己斟了一杯，一口下肚只觉得身在百花之中，好不奇妙，百种花香似在舌尖上弹着小曲，心道：灵儿那丫头喝了定会喜欢，她的识海本就是一片绚丽的花海。

不过喝到最后回味之时，却有些过于苦涩了，那种苦会深入四肢百骸，还浊了眼睛，隐隐伴有睡意，仿佛要大梦一场方能解了那份苦涩。

花香和苦涩前后有极大反差，可回味起来却也只记得这个了，原来他的祖父便是这般过来的。

不知为何，他此刻也觉得这百花酒比自己的莲香醉还要美味一些。

“祖母，你们二人为何要来这焱炎山？那地方不比从前，可是凶险的很，随时都可能有远古生灵冲出来，”轩铭问道。

“别小看你祖母，我现在好歹也晋升神境了。”风十娘笑着回答。

“那……疯伯呢？”轩铭将目光放在祖父身上。

“他呀，还是老样子，一直在元境后期徘徊着，花了半甲子时间也不过从八品升到九品而已。”

轩落辰满不在意，依然独自饮酒。

“如此到也不会出什么意外，只要不是碰到五素巨灵族便行。”

“轩儿你呢？你为何又从凤舞朝地回来了？”风十娘收起笑意，自己这孙儿今时不同往日，闯天梯，进魔域，杀墨骨，皆是常人无法想象之举，那么这次归来也不会那么简单。

“我想确认一件事。”轩铭不会告诉他们真相，一旦自己说要去找那焱炎业火，那么二老必定会跟着自己进去，他不能再让二老的余生受半点责难。

“可需要我们陪同？”风十娘问道。

“不用了祖母，只是一件小事，再说我数年前也去过一趟焱炎山，确认了便会出来，不用担心我。”

“当真？”风十娘还是不放心。

“放心吧，我轩铭如今可是天境神识，连魔域都闯了几回，这世上还有什么是我去不得的地方？”轩铭拍着胸口保证。

“你想什么时候动身？”风十娘再问。

“拜别祖母之后。”

“原来是我耽误了你的行程，难怪见你之时风尘仆仆的模样。”风十娘自责起来。

闲话少许，风十娘说道：“轩儿，不如你现在就去吧，先了了你的忧患要紧，我和他在此地等你便是。”

轩铭想了想，最好也是这样，随即点头答应了，喝完了百花酒，拜别一声立刻离开了。

看着轩铭离去的背影，风十娘默默的坐了回去，原本以为这世上以没有什么好留恋的，即便知道自己还有血脉留在世上，也不过才短短数日相聚而已，算不上什么骨肉之情，或许是自己到过他走过的地方太多了，每每发现有与之相关的东西都会在她心里留下一道痕迹，痕迹多了，便也开始留恋了。

除了轩落辰，她的牵挂又多了一个。

忽然间，疯伯紧紧抓住了她的手，原本只在吃饭喝水的时候才会张开的嘴巴忽然张开了：“他是要去找焱炎业火，去找那冥界的神！”

风十娘愣住了，许久许久之后才颤着说道：“你……你……你竟然能够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