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久之后，小三再也坚守不住了，说道：“看来，确实是我们坐井观天了，家父不愿我们过早的接触人心险恶，一直在努力的保护我们，在他心中门中弟子个个都是他的孩子，可雏鸟不经磨难，又到何时才能展翅翱翔？”

“小三，你这些话在好几年前就对我们说过了，只不过你深爱宗主，不愿逆了他的意思，对不对？”牧芩云上前安慰说道。

小三年纪不过十六七岁，却是最为精明的一个，看样子他早就已经觉察到了修行之法的纰漏，此刻被人一语道破，顿时满怀伤感。

“不若我送你们一卷心决，若能明悟，你们三人可在半年之内晋升元境，日后，也可在你们遇到魔障之时保有一丝清明，要是不要？”

三人一听，先前的阴郁一扫而空，重重的点起头来。

于是，轩铭便将沁灵心决尽数传授，三人看着虚空中的二十四个大字，一遍又一遍的描摹字中烙印，渐渐的恍如身在白云之上，心境空明，如沐春风。

“心之所在，魔之所生……”久久之后，三人从心境空明中回过神来，忽觉视野开阔，一草一木尽在眼中，这部心决比起门中最上成的心法还要高深千倍万倍。

“此决名为沁灵，不是道决，也非仙决，而是一部魔决，你等慢慢参悟，且不可急于求成。”轩铭意味深长的说道。

沁灵决因人而异，他在多年以前就有体会，因为自己的老师在将魔决传给自己的时候，并不知晓之后会多出四卷出来，可不论魔决衍化到怎样的地步，始终是为了让修习之人能够看清自己的魔心本相，如此说来，轩铭传于三人的是沁灵决，也非沁灵决，他传的只不过是人人能懂的大字罢了。

三人片刻之间小有所成，震惊的同时又兴奋无比，好在他们没有落荒而逃，否则将会错过这等千载难逢的机遇，当下就要对着轩铭叩拜，结果自然是被轩铭制止了。

四人将墨香灵兽一扫而空，连那谭子酒也几乎见底了，纷纷挺着个大肚子心满意足。

“我……我能问问你的名字吗？”牧芩云小心翼翼的问道，小宝和小三去过珑瑶演武，可她不想从他们口中得知，希望能够亲耳听到这个男子把名字告诉自己。

“轩铭。”轩铭毫不避讳，他的名字早已天下皆知了，不知道的反而是少数。

牧芩云不知怎的，在知道他名字的一刻，心口一阵狂跳，面上也不由的通红起来，心道‘我终于知道他的名字了，器宇轩昂的轩，刻骨铭心的铭。’

“还有……我能叫你小师傅吗？”牧芩云红着张脸再次问道，因为轩铭其实并不比自己大多少，可是不论是境界，还是深沉都非这个年纪该有的，而且之前又传授了自己一部心决，俨然一副长辈的模样，想来想去，也只能这么称呼较为妥当了。

“随你喜欢。”轩铭随口说着，不愿看到她那张带着期待的联邦，他其实早已看出了什么。

他站起身来纵身来到巨大的药鼎之上，而后远眺西方。

身旁三人见不到，万法界也鲜少有人能够看见，可他却是看的一清二楚，在不知几许的天际，正有一道耸立天地的魔门正在缓缓敞开，如同一张吞尽世间一切的大口一般，其内隐约能够看到邪魔之物争先恐后欲要夺门而出。

心道：“三年了，她将我困在此地三年，我也陪了她三年。”

如此想着，他再度回头看向东方，那是珑瑶仙山的方向，浩劫过去整整三年，不知左芊芊和旭阳是否还继续呆在东境，圣子圣女们应当早已返回圣地了吧，湘灵，寒冷，修罗王……是否正在满世界的寻找自己的下落？

“是时候离开了，希望再次见到他们的时候，依然如同三年前那般……一个都没有少。”

此时此刻，轩铭的身影不再显得那般洒脱了，像是一个历经沧桑的老头子一般，下方的三人看到的仿佛不是一个人，而是一汪无际的苦海，任凭他们怎么努力，也无法从苦海中走到岸上。

“你们走吧。”轩铭淡淡的说道，三年来头一次碰到了活人，心血来潮之下便想与他们说说话，道出他们修行的不足也只不过是随手为之罢了。

因为，他感觉到，自己在不久之后就会离开云雾涧，甚至离开整个东皇圣土，在万法界八大魔域之中走上一回，而最终的目的，正是为了诛杀那个已经从真仙堕入魔道的千古第一人胤清。

牧芩云陡然听到这句话，忽的心情跌至谷底，有种感觉，仿佛从今晚后都不可能再见到轩铭了，她是知道的，这个男子不过是自己生命中的匆匆过客，要想有所交集实在是痴心妄想。

“我……以后还能再见到你吗？”牧芩云抬起头来，仰望那双深紫色的双瞳，隐隐有着期待。

轩铭看出了什么，眉头一皱，说道：“你看到的，不过是一双紫色的双瞳罢了，而这双眼睛却不是我的，真正的我也并非现在这个模样。”

“可我看到的就是你现在的模样。”牧芩云没想到自己会对一个见面不过一个时辰的男子说出这样的话来，她顾不上许多了，一想到日后再也无法相见，心头便感到一阵难受，这并非受了魔兆降世的魔象所致，也绝非一双能够迷惑众生的紫色双瞳所致，乃是因为她一颗悸动的心。

久久之后。

“这便是心魔。”轩铭无奈的叹了口气。

牧芩云刚要上前一步，忽然间，巨大的药鼎消失了，立在药鼎上的男子也消失了，悄无声息，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我……这是怎么了？”牧芩云察觉自己的眼眶湿润了，胸口有一股针扎一般的痛楚让她连做个简简单单的呼吸都十分困难。

……

离开了山巅，轩铭来到了一个闪耀着紫晶光芒的水潭中，四壁有青藤相互缠绕，芬芳花草遍地都是，大有人间仙境之意，这个地方俨然缩小了的葬药谷，既是葬药谷，自然少不了一朵绝世惊艳的紫莲藏与其中。

“哗啦啦。”一双无暇的玉足正在拨弄池水，紫莲静静的看着水面倒映着自己模糊的影像，似乎是有意在此等着那个让她心绪烦乱的男子出现，她等到了，却也等到了诀别的那一刻。

“你……是要离开了吗？”空灵婉转的声音在谷中回荡着，指尖上一只黄鹂在感觉到生人出现之后，扑闪着羽翼从魔莲的身上离开了，徘徊几圈之后便飞出了谷外。

轩铭来到她的身旁，与她一起坐在了石块上。

久久之后，还是开了口：“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