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铭一下子平白无故的多了个亲人出来,也不知是该高兴还是难过,这跟大多数亲人相认的故事差了太多,风十娘既是璇的罪人,也是唯一的亲人,无心之过,用下半辈子的痛苦作为偿还,至少她深深的自责过,如此一来,自己又能再什么什么?
总之,轩铭还没来得及做好准备,就已经被迫接受了这个事实。
接下来的两天,轩铭一直呆在这片小林子里,风十娘蛊毒再过不久就要复发,不但会几乎要了她的命,还会惨不忍睹,自己亲自动手给自己换皮,任谁也无法看的下去,那场面连想都不愿去想。
轩铭默默不语,做着自己的事情,要替换死皮不仅仅是要找到合适替换的东西,还要顾忌到能否很身体契合,会不会变型,会不会对经脉肌骨造成危害,还有能不能保持百年依旧。
风十娘几日下来不吃不喝,一直默默的注视着轩铭,也不说话,两人形同陌路,却有相连的血脉。
轩铭替她炼制了不少丹药,更用十色宝玉在这片花田下方发现了作为换皮材料的上上之选,那是一种长年累月沉淀在地下深处的花粉,合百种奇花融为一体,这东西正是风十娘久居于此的目的,是她经过不断的研究获得的成果,只因少了某些东西,所以才迟迟不动,因为那些花粉只够换皮一次,失败的话一切将前功尽弃,她必须找到真正的解毒方法才肯拿出来。
轩铭发现的时候,本以为只是自然形成的,后来才知道那是风十娘动用欺天小阵纹聚集而成,用阵纹将某物的脉象强行改变,再融合,这不就跟炼制丹药的原理差不多吗?那些欺天小阵纹很玄妙,不似轩铭平日所看到的,因为刻画的手法十分古老,不过却让轩铭有种很熟悉的感觉,或许是因为自己身上流淌着璇血脉的缘故吧。
那些阵纹是万年前流传下来的,是璇宗独一无二的阵纹,璇宗能够成为当时天下第一大宗,跟这种阵纹息息相关。
轩铭用十色宝玉将这些几乎成为液态的花粉取出,经由天湖之水调配之后,再用净世明焱将其内的杂质净化,提高了品质,发现不但薄如蝉翼,还非常的柔韧,沾在皮肤上除了用手可以触摸到边缘棱角外,用肉眼几乎分辨不出来,甚至连不舒服的感觉都没有。
“这是花粉?怎么感觉跟法器差不了多少,里边不但有脉纹,还可随意捏造形态,就算用来制作一件衣服也完全可行,品质至少在道品巅峰左右,元境之下根本就连撕破的可能都没有,同时还能够抵御百毒,温养身体。”
经过观察之后,轩铭终于知道了真相,一切都还是需要归功于风十娘刻画在地下深处的欺天小阵纹。
“这欺天小阵纹似乎比修罗王刻画的还要深奥,欺天阵纹无非就是三种,一是修行之用,一是炼药之用,还有另一个是炼器之用,修行用的最少,因为境界提高到足够强大之后,会引来天劫,天劫面前一切都前形同虚设,用的最多的就是炼药练器,改变天道的烙印,动不动就会有天罚降下,风十娘的欺天小阵纹融合了炼药炼器为一体,这些花粉成型之后不但有‘器’的样子,还有‘药’的作用。”
“我要炼制尊品丹药,最缺少的不是药方,也不是药材,而是欺天小阵纹,如果能够将这种阵纹掌握,就再也不用惧怕天罚了。”
接下来,风十娘将轩铭赶了出去,闭门换皮。
整个过程无声无息,风十娘竟强忍煎熬,打死也不愿让轩铭帮忙。
轩铭起初用神识之眼偷偷看了一眼,那一眼之后,吓得他再也没有动起念头,只因模样实在太恐怖了。
“祖母?从来没有想过我还会有其他亲人,或许是血脉相连的缘故吧,当知道风十娘身份之后,所有戒备都在那一刻荡然无存,一种亲切犹然而生,如果父亲还活着,一定会十分高兴吧,可父亲好像连祖母的面都没见着,就被送回到了平南村了。”
轩铭踱着步子,在小林子里来来回回,脑海里一片混乱,三个小家伙没心没肺的他身旁打打闹闹,文文终于见到了只有在画中才见过的花朵,自称女孩子的它,一见便喜欢上了,明明什么都闻不到,还一个劲的大呼‘好香,好香。’
小青昊好奇,见到什么都要去碰一碰,它是想要摘给文文的吧,只可惜它沾上什么,什么就被点燃,反而被文文责备起来。
小貅也好奇,所以它就张开大嘴,乐不可支的在花田里来回奔走,一路上所有东西都进了它的嘴里,气的文文哇哇大哭。
轩铭躺在草地上,透过茂密的枝叶看着青天白云,仿佛一下子又回到了以前那无忧无虑的生活中。
“原来,有亲人的感觉会是这么的平静。”一抹笑容悄悄的在轩铭脸上浮现。
本我天心,也在悄悄的成长,既是本我,自然是为了寻得心中安宁,此刻不正是如此吗?
……
一日之后,风十娘从木屋里头走了出来,判若两人。
轩铭一见瞬间傻眼了,只因眼前的人跟之前的差了太多太多。
风十娘青衫半掩,肌肤若雪,身段纤细,明眸皓齿,岁月没有在她脸上留下任何痕迹,谁说她年迈古稀,谁说她历尽沧桑,一切就如同那画中女子一般,俏生生的站在轩铭的面前,英气逼人,确实能够从她脸上看到一些父亲的轮廓。
只有那一头雪白的长发,是她无法替换的,也唯有这特别之处,依稀间看到了伤心的过往。
“原来,我的祖母长的这般动人,真不知道日后该叫她祖母,还是该叫她姐姐为好。”
风十娘看似平静,可十指却在微微颤抖,不知是害怕还是激动,久久之后长长的叹了口气,身子一歪,靠在了门沿边上。
“就算我恢复容貌又能如何?只怕,落辰早已将我忘了,他下落不明,就连生死都不得而知,就算找到了又能如何?他会不会像当年那样,连看都不会多看我一眼?”幽幽的话语,没有沙哑,而是清脆,却还是没有办法掩盖自己的内心的恐慌。
“祖母……”轩铭有生以来第一次从口中吐出这样的两个字。
“你是在叫我吗?”风十娘泪眼朦胧,忽的全身一阵。
“嗯。”轩铭肯定的点了点头。
“祖母……祖母……原来时间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实在是太久太久了。”风十娘花费半生,只为等待今时一刻,可到头来夙愿能了,却不知道接下来该要做些什么,是要立刻起身去寻找梦中牵挂之人,还是继续呆在这个赌命小寨做她的二寨主?
就连眼前的亲人,她都没有办法靠近一步,是陌生,是一无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