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韩钦没有回学校，而是在时光不老附近某个酒店入住。

他不敢离开太远，因为明天他就将迈出创业的第一步。并且对于韩钦来说，这第一步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韩钦躺在床上，看着窗外寂静的夜色。他故意把窗帘拉开到最大位置，如此便可看见高高悬挂的弯月，还有点缀在夜幕上的星光。

小时候奶奶总是和韩钦说，天上的星星代表着地上的人，如果仔细抬头望天，每个人都能找到属于自己的那颗星星。

以前韩钦想当然地认为，最亮的那颗星星就是自己，可今晚他不太敢确定，他甚至觉得，自己是否有能力像星星般绽放光芒，照亮人间。

……

哎！没想到宇宙中最骄傲的灵魂，在创业初始阶段，也不免有些小紧张了。

韩钦很困，主要原因是昨晚在鱼慕飞家没有睡好。他用被子蒙住眼睛，默数一百秒，再拿开被子之时，就慢慢地进入梦乡。

脑子里迷迷糊糊，韩钦梦见自己来到某个陌生房间。他向左走进浴室，拿起洗漱台上的牙刷，糊里糊涂地开始刷牙。

刷到一半，身后兀地传来水流涌动的声音，韩钦扭过头去，只见浴缸旁的水龙头不知什么时候打开，涌出的清水将整个浴缸填满，并且漫延至地面。

韩钦正准备上前拧紧龙头，忽然一盘黑发从浴缸里缓缓浮起。韩钦吓得收回前进的脚步，他停在原地，两眼直愣愣盯着水面。

只见水中那盘黑发如触手般散开，它好像具有生命力，蠕动着伸向浴缸的各个角落。紧接着，在水藻般密密麻麻的黑发下，伸出一个圆圆的头颅。

女鬼！韩钦下意识地锁紧后背。

那圆圆头颅离开水面，韩钦看清楚了，他不是女鬼，而是今天有过一面之缘的章华。章华双目睁大，面色铁青，他扯动被野兽啃噬过的半边脸，哭了。

韩钦不敢出声，只能眼睁睁章华慢慢爬出浴缸。后者拖着半身不遂的身子，艰难地朝韩钦脚下前进。

“呜呜呜……”章华咽喉中发出哀鸣。他全身上下布满各种各样的伤痕，每爬半公分，身上的伤痕就哗地裂开。

章华前进得很痛苦，但尽管如此，他依然努力坚持。身上被不知名生物啃咬过的伤口，有愈演愈烈的趋势，无数道漆黑血水，从伤口处涌出。

韩钦本来想去掉关浴缸龙头，可他现在已经吓得六神无主，就连自己身旁的水龙头都忘记关闭，那潺潺水流之声，配合章华的哀鸣，组成暗夜之鬼魅音符。

我怎么会在这里？章华又怎么会在这里？梦中的韩钦，脑子里被塞进乱麻，完全没有回旋余地。

韩钦想要跑出浴室，但他的身体已经不受控制，只能看着章华用扭曲的姿态，缓缓朝自己爬来。

血，将地板染得透红，章华爬了这么久，似乎离韩钦越来越近，又似乎一直都在原地匍匐。

咔咔、咔咔。章华关节发出异响，乌黑血水如喷泉般从伤口涌出。

“爬得这么辛苦，快平身吧。”韩钦忍不住，怜悯地说道。

……

床上被子卷做一团，韩钦直起半身，就这样从噩梦中惊醒。窗外的天空已经泛起鱼肚白，看看手机时间：清晨六点一十分。

为什么会做刚才那样一个梦呢？

韩钦再次躺下，思考着噩梦的由来。也许因为自己承包时光不老的植发科，所以会梦见浴缸里黑乎乎的头发。

依此推论：因为章华死得冤屈，所以才会和我在梦中相见。或者说，我潜意识里认为章华死得冤屈。

韩钦翻个身，用更舒服的姿势侧躺在床。这个时间点，想睡肯定睡不着，于是就这样，闭目养神到太阳升起。

……

时光不老和潮美医院肯定看的同一本黄历，双方同样选择在九点二十分，敲响重装开业的锣鼓。

爆竹声中，来来往往的人群都被吸引，把人行道堵得水泄不通，就连大马路上的汽车，也只能以龟速爬行。

五颜六色的气球组成一个拱门，拱门下边，时光不老给所有承包出去的科室都配备了展台，而各个承包商也在展台附近大显神通，招揽生意。

“没想到医院开业，都可以这么热闹。”鱼慕飞低语。

“就是，有那么多人要看病吗？”苟不离有过在医院工作的经验，他晓得大部分人对医院总保持着敬而远之的态度。

“这不叫看病，叫整形。”韩钦纠正瘟神的说法，“此外，咱别看现在热闹，其实大部分人都是冲着礼品和抽奖来的，真正有价值的目标客户，不多。”

韩钦说得没错，尽管整形行业正在蓬勃发展，也越来越被社会大众所接受，可需要整形服务的人还是一小部分，并且集中在青年人群。

但此时此刻，挤来挤去的主要是些老年朋友啊……

“我们的客户从表面上就非常容易分辨，毕竟咱不能让一个头发浓密的人到植发科接受服务。”鱼慕飞对韩钦的话进行补充。

可是，不管老板还是老板娘，这回都犯了个错误，他们猜反了。

一个大约五十五岁左右的阿姨，头发没有任何脱落迹象。她已经在植发科展台前站了四分钟，展台广告，她也翻来覆去看过好几遍。

韩钦早就注意到这位阿姨，他忍不住问：“你需要生发植发服务吗？或者，你家里有哪位需要？”

阿姨摇头：“都不需要。”

晕，既然如此，你还在我的展台待这么久？我这又没礼品。即便你想抽奖，也得去这排展台的中心位置才可以。

尽管暗自腹诽，但表面上韩钦还是笑着道：“我们属于生发植发养发范畴，主要面向……”

“你们的会员卡怎么办理？”阿姨突然打断韩钦的话。

“充值1000送200，充值2000送500，充值5000送1500。”韩钦回答。

“可以开发票吗？我要充十万。”阿姨当机立断地道。

乖乖，半天不开张，开张即大单，韩钦克制住内心激动，柔声道：“可以按实际充值金额出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