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问杰想了想说:“我看还是稍作修整,缓几天再出发也不迟。”
胡大同突然用力拍了下桌子:“你们两个怎么了,你们平时那么骁勇,怎么今天反倒变得如此颓靡!好吧,你们俩就明确地告诉我,这个仗到底打还是不打。你们要是不打的话,明天我就一个人带着部队杀出,你们俩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他这话说得暴躁,韩钦怔了怔,一时半刻不晓得要怎么接茬。从韩钦见到胡大同的第一天开始,他还从来没见过胡大同会这样蛮不讲理。
同韩钦的反应差不多,师问杰短时间内也没有吱声。大约两分钟后,胡大同自己意识到刚才的话有些唐突,于是他改口道:“好吧,你们俩是不是都觉得先行修整要比较好?”
闻言,韩钦和师问杰对视一眼,接着同时点头。
胡大同想了想说:“那么明天午餐后再出击,你们意下如何。”
韩钦和师问杰见胡大同这般执意,于是便答应了他提出的建议。几分最终决定,明天开始便兵分两路,一路守城,一路出城扫荡南部联盟及中部联盟剩下的土地。主要目标很明确,就是萧添翼和南部联盟的核心城市许阳城。
负责出击扫荡的部队,由胡大同、师问杰、韩钦共同率领,守城方面,则交由几个比较谨慎且资历深厚的将军负责。韩钦认识的丁虚及吴广琛,一并编入了出击的部队。
“此战,便是决战。”三人商议之后,胡大同咬着牙说道,看上去,他好像下了个非常大的决心。话说完后,他单拳朝天伸出,示意韩钦和师问杰将手掌拿过来。
“此战,便是决战!”六只手掌叠罗汉般地交错互,三个奴隶领袖,在泓阳城的议事堂里,字字铿锵地郑重说道。
最重要的事情在胡大同的坚持下很快达成一致,三人接下来开始商议别的军中事务。其中包括寻找白元亨墓地的事情。当初和胡大同共同偷走白元亨尸首的奴隶,有两个现在正在部队里,于是这个任务便交给他们,由他们带着白思琛及小支军队,去往记忆中的地方将白元亨的墓地找出来,以后再行大举迁坟之事。
待到所有事情确定,韩钦独自走在泓阳城的街面。路上不时有崇拜韩钦的奴隶战士跟他打招呼,但韩钦皆是心不在焉地回应。夏夜天空很明亮,月光照着脚下用石板铺就的街面,义军给韩钦分配的房间在泓阳城的中部靠东侧的位置,因此他急切地往那个方向走。
尽管以前从来未曾到过中部联盟的核心城市,但韩钦对这里毫无兴趣,他没花多少时间就到了自己的房间,进房后,他整个便呈大字型瘫软在床上。
不知为什么,今晚从庆功宴的时候开始,他便特别想念焦土大陆上的一切,饭后和胡大同的那番谈话,更让韩钦觉得心神不宁。胡大同虽然奴隶出身,但他乃有着战略眼光的领袖,由他领导的奴隶解放战争已经进行到第九个年头,按说他应该已经累积了无数战争经验。可他今天那般着急着要进攻南部联盟,多少显得有些不正常。
攻下泓阳城,义军们的庆功宴还在继续,外面依旧很嘈杂,声音传到韩钦的房间里,更加扰人不安。韩钦心想,胡大同急着进攻,其中也许还有别的原因。算了,想那么多干嘛,他那样做自然有他的道理,人家作为最高领袖,有时候蛮横些亦可以理解。
这时,外边闹哄哄的声音愈演愈烈,好像有几个醉酒了的将士在胡乱地划拳,韩钦摇了摇头,接着盘腿而坐,他准备用修炼来对抗扰人的噪音。
不出几秒钟,韩钦便轻车熟路地进入了“燃”之状态。近段时间以来,不管外化系、点化系还是三法七式的修炼,其难度都有很大幅度增加,这些韩钦非常能够理解,同时他早就做好了准备,修炼一途,肯定会越来越难,进阶、级别提升什么的,也许一年半载都难碰到。
“喝!”韩钦将体内源气悉数沸腾,笼罩他身体的那层黄色薄雾,突然变得浓郁起来,那颜色渐渐变得金黄,就好像小妖精那样,闪耀着光亮。
韩钦曾经听人说起,武者纵阶到高级阶段之后,其进行源气修炼时,气云不再若隐若现,而是会实质性地呈现出来,现在自己尚处在中级阶段,这样的气云状态,已经比较可观了。
将三法七式全部修炼一遍后,外面的吵闹已经烟消云散。甚至竖起耳朵听,也不会听见任何吵闹的声音。义军部队就是这样,纪律严明,该闹腾时尽情闹腾,该收心时亦毫不含糊。
夜很静,静得可以听见自己内心的声音。
韩钦长叹一口气,四仰八叉地躺在了泓阳城的床上。贝康岛,泓阳城,于韩钦而言,这叫做真正的异乡。回首初次踏上贝康岛土地的那一天,他迷惘、他彷徨、他完全不知所措。到现在,他经历了白家堡的磨难,经历了极乐沙场的数次厮杀,经历了伴月山的隐居,又经历了奴隶义军大大小小的战斗。洛清晨、白思琛、胡大同、师问杰、丁虚,韩钦在贝康岛上也认识了一些人,也交到了一些朋友,但是,韩钦的心依然在焦土大陆。
就算奴隶义军最后得了贝康岛,就算韩钦在此处获得及其崇高的地位,但这些都不足以打动他,也不足以挽留他,他知道自己的命运,始终都和焦土大陆联系在一起,都和焦土大陆上自己的那些朋友们联系在一起。
于焦土大陆上的人而言,我韩钦应当算是失踪了吧,就像当初在太平村失踪的父母那样,无声无息,仿佛再也不存在于世界上一样。父母这两个字,现在对我韩钦来说,也许就只是个称谓罢了。他们身在何方,与我无关;而我身在何方,亦与他们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