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的风很温柔,拂在脸上,本该心旷神怡。当然,只是本该。
站在灵堂门口,韩钦觉得不太合适,因此他来到马路中央,望着漆黑的夜色。除了灵堂外,周围没有任何灯光。无论往左或者往右看,马路皆深不见底。
点燃一根烟,韩钦重重吸上两口。此番带孙悟空来香溪渡情劫,韩钦便已做好心理准备。既然叫情劫,肯定会有波折……
只是孙悟空这样藏着掖着,猜不透其中到底有几波和几折。
天上月色猩红,韩钦忽地想起月千华。他乃天科灵气种,假若修行得当的话,或许也能像孙悟空那样,最终由地科灵气种的好胚子,得道成仙。
可惜月千华和黄恺纠缠一块,不晓得已经干出多少伤天害理的坏事,就算他再怎样洗白,恐怕也难以混入仙班的行列。
一根烟抽完,韩钦朝灵堂望去。孙悟空还没有出来,也没有油子君的身影。难道油子君乃孙悟空1400年前的恋人转世,所以他们能够彻夜互诉衷肠?
不,不可能这么巧。而且关于渡情劫的任务,绝对不可能这么简单。
韩钦扔掉烟蒂,旋即朝灵堂走去。
他首先看见油子君悬挂的画像,却没有看见油子君的魂魄。空荡荡的灵堂中,只有孙悟空颓然坐在凳子上。
背影,萧瑟且凄凉。
堂堂齐天大圣,也有情绪低落的时候。韩钦上前,单掌搭在孙悟空肩膀上。
此乃男人间表现友好的举动,岂料孙悟空忽然做出回应,他那毛茸茸的掌心,放在韩钦手背。
顿时传来一阵温暖触感,韩钦好似过电,猛地将手掌抽回。
“虚情假意。”孙悟空小声嗔道。
……
兴许猴子对这种同性间的亲密习以为常,可人类毕竟属于另一族群啊!做出这样的举动,往往产生误会!
韩钦咳嗽几声,决定转换话题来缓解当前尴尬。于是问:“油子君去哪里呢?”
孙悟空低垂眉头:“她先去家中给自己的父母托梦,然后就将堕入轮回之中。她让父母别伤心,同时要留意附近僵尸,也不用追查插在自己胸口的利刃。”
韩钦长长地叹口气:“说起来也怪可怜的。”
孙悟空颔首:“这么善良的鬼魂,幸好我之前没有灭了她。”
闻言,韩钦趁热打铁地问:“油子君如此善良,想必给你透露出有价值的信息吧?我想她和她的家族,必定与情劫有关。”
孙悟空沉呤:“油子君的说法和她的父母大相径庭。如果真相如她父母所说,我会很伤心;但假若真相如油子君所说,我一定会更加伤心。”
……
看来这情劫难渡啊,无论如何都会落得个伤心的结局。
但是,都说出家人不打诳语,可不管天桐寺里托塔天王解签,还是孙悟空模棱两可的表态,都如佛经般生涉且难以理解,直让韩钦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他缓缓揉着太阳穴,以更好地思考。至少现在基本上能够确定,孙悟空1400年前的羁绊,和油子君的先祖有关。
“咱们回旅馆吧,明天一早出发。”孙悟空从凳子上起身,忽然充满斗志。
两人下榻的旅馆悄无声息,就连前台值班小妹也趴在桌子上打瞌睡。两人蹑手蹑脚地进房,然后各自躺在床上。
昨晚在列车中和刘五斗,今晚在灵堂里和油子君纠缠,因此当韩钦的脑神经松弛下来,便立刻觉得疲惫不堪。
他的后脑勺刚刚碰到枕头,睡意顷刻来袭。他全身像散了架一样,连翻转的力气都没有。不多时,眼前似乎出现飞速旋转的黑洞,在那黑洞里,韩钦的意识在猛烈下坠,直到沉沉进入梦乡。
因为是孙悟空提议明天一早出发,所以韩钦没有调闹钟,也没有清晨主动醒来的心理准备。他的潜意识里,认为孙悟空会叫他起床。
结果直到日晒三竿之时,韩钦才缓缓睁开眼睛。
这一觉睡得很舒服,浑身疲累消失殆尽。韩钦看着窗外明媚的阳光,然后朝外一滚,穿上拖鞋。
房间里没有孙悟空的身影,洗手间里面也没有。这家伙,明明说好一早出发,怎么现在连个音讯都找不着?
说来也巧,恰恰就在这个时候,韩钦左手掌心发痒。打开渡劫app,里边有孙悟空留存的信息:
接下来咱们兵分两路,我有急事先行告辞。你可去遥广镇等我,并在当地打听名为紫青的教会。桌子的烟灰缸底下有三根猴毛,带在身上,吹毛即可见我。
app中这几句短短的留言,透露出的信息量却很大。尤其关于那三根猴毛,让韩钦跃跃欲试。
对,他真的跃跃欲试。
从烟灰缸底下拿出三根金黄色猴毛,韩钦将其中两根装进衣兜,最后那根他牢牢捏在手上。心里寻思着,孙悟空的仙术,真有那么神奇?
之前韩钦见识过令人艳羡的七十二变,表面上孙悟空变得还不错,可一到“关键节点”,却让韩钦非常失望。
现在孙悟空又跟我夸下海口,吹嘘自己的吹毛术,只要吹毛他就出现……
哼,反正有三根猴毛,我先实验一次,应当不算浪费。
说干就干,韩钦将房间大门紧锁,再牢牢关上各处窗户。确定此刻连只蚊子都飞不进来的时候,他就回到床榻盘腿而坐。
金黄色猴毛捏在指尖,韩钦抿嘴一笑。此处为旅馆第五层,倒要看你这猴子,怎么出现在我面前!
“呼~”
一口热气缓缓吹出,指尖猴毛突然绽放金光。紧跟着,猴毛消失,半空笼罩起金色云雾。雾中,好似蜷缩一团胚胎,那胚胎舒展,果然变成孙悟空的模样。
“你有何事相求?”孙悟空瓮声瓮气地问。
那明显并非孙悟空的本体,可一根猴毛能有如此神通,便也让韩钦叹为观止。他愣了愣神,寻思着该找个什么样的理由。
“喂,你有何事?不说的话,我遁走啦?”孙悟空的复制品,不耐烦地催促。
“那就遁走吧。”韩钦旋即回答,他正愁找不到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