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笃笃笃~”
“门外何人?”
“论政之人。”公孙革答复道。
门内之人听闻,这才推开院门,许清茹随着道聆走了进去,论政堂的全貌,这才展现在道聆面前。
这两进的论政堂,面积不小,但给道聆的感觉却极为紧凑。
他放眼看去,粗略一数,这论政堂内共设有百来张黄梨木长案,若平日一人一案,足可百余人。
放在往昔,长案是足够使用的,但近些时日,由于逢泽要举行六国会盟的缘故,列国名士纷纷来到大梁,所以现下的论政堂,已然人满为患。
先来者各自占据一张长案,后来者则围在长案前两旁就座,这两进宅邸,道聆几近看到了两百余人。
见公孙革进来,长案之后的侍女们眼中大放光彩,立即有两名侍女来到公孙革身前,为他单独备下一座短案,将他和许清茹扶进短案前就坐。瞬息之间,侍女又捧上青铜小爵,爵中斟满了美酒。
“革兄可是论政堂的常客?”许清茹瞧侍女们对公孙革的模样,好像他并不是第一次来这里。
“在下久居安邑,不是论政堂的常客,只不过来大梁之后,抽空来了几次,侍女有了印象。”公孙革解释道。
道聆却并不相信,那侍女眼神中的光芒,充满了钦佩仰慕,怎么会只来过几次便让他们印象深刻?
除非,公孙革真有大本事,在几次之中,打响了名堂,让侍女记住了。
许清茹安静地落座,不着痕迹地扫视着周围,妄图在人群中寻找道聆的踪迹,而道聆,则是颇有兴致地听起论政来。
近日魏王欲要迁都大梁的消息传遍了列国,六国会盟也正将在大梁城畔的逢泽进行,因此在座之人的议题,也大致和这有关。
“诸位,我乃齐国游学之士,今闻魏王欲迁都大梁,不知座中列位对此有何高见,足使在下解惑?”堂中一个黄衣士子只是目光炯炯的环视论政堂,拱手说道。
“惑从何来?”一位中年魏国士子问道。
“魏王欲要迁都,非是心血来潮,必是听取臣下建议。若要迁都,也定要听闻朝堂臣子意见。然,魏国有数量甚多的官吏并不支持迁都,恐迁都难行。”黄衣士子说道。
“君怎知支持不多?”中年魏国士子问道。
“当今魏相公叔痤,累经三代朝堂,主政二十余年,多行德政,且门生故吏遍及国中,对当今魏王有左右之力。
公叔痤向来持霸中原之策,未有王天下之志,故必不愿大动干戈,迁都大梁。
公叔痤不愿,则魏国朝堂半数随他,魏王非果决之人,优柔寡断之下,迁都未必能成。”黄衣士子笑道。
“未必,上将军庞涓有图谋天下之志,必将迁都大梁奉为第一步,有他支持,迁都一事当可成功。”中年魏国士子反驳道。
不容黄衣士子开口,便有人说道:“庞涓任上将军也非朝夕之事,国政之事魏王又何时听过他的意见?”
“这……”中年魏国士子顿时无语。
“采!!!”论政堂中一片喝彩,显然他们认为插话之人言简意赅,说辞甚好。
道聆瞧着他们的模样,忽而觉得有些搞笑,他从许清茹的怀中跳出,从长案下钻来蹿去,最后来到了角落的屏风之后。
屏风后本是个雅座,但此刻列国士子太多,长案已然被移到外面,那处是没有人的。
道聆寻得这处无人之地,大声笑了两声,以人声不屑地说道:“哈哈,人言大梁多列国有识之士,为何今日,却为此荒谬之辞而采?”
许清茹原本扫视了好几圈,找不见道聆,正欲离开,却忽然听得这声嘲讽,身子一振,辨认了出来,她循声望去,道聆应该是躲在屏风后面,她想要起身,却被公孙革拦住。
“道苗似在那屏风之后……”
“姑娘且慢,此处人多眼杂,道苗兄弟不便露面,不如静观其变,再思对策。”公孙革解释道。
许清茹平静下来,公孙革所言,倒也有几分道理,关键可不止是找到道聆,还要保证道聆的安全,毕竟他昨日和庞涓的战斗,可是被剑刺进了前胸……
“如何荒谬,还请详解。”那人听得屏风后的道聆出言嘲讽,也不生气,反倒言请。
“公叔痤病重身艰,连六国会盟之使,都无力担当,让与庞涓,若一朝崩逝,魏国内事外事安得不变?”道聆说道。
“听君口音,非我魏人,似从远方而来,不明我魏国国事也~”中年魏国士子又站了起来,笑道:
“魏自李悝变法以来,累经三世,公叔痤虽为三世名臣,然如黄衣士子所言,主持国政也只是二十多年的事。
他为政持重,但无甚良策建言,唯恪守李悝之法与文侯之制,才有如今朝政国情。当今魏王即位八年,无改公叔痤一策,即便公叔丞相一朝崩逝,政事依旧,魏国安然不变。”
“非也,非也。”道聆再次否认道。
“汝好反驳,不若讲明。”一位韩国士子对道聆有些烦了,站起来呛道。
“在下纵观魏国国政,魏国三年内必将图谋周边,踏出王天下的第一步。那关键之人,便是上将军庞涓;那关键之时,便是老公叔病逝之日。公叔痤一朝离世,庞涓便主掌国政大权,到时十万魏武卒征发,周遭弱国,哪国能抵?!!”既然那韩国士子这样问,道聆也直截了当地说了。
话音落点,大厅中竟是惊人的安静,人们竟然忘记了喝彩和点评。大家都想起来了,纵然现在庞涓尚未掌权,但公叔痤病逝之后,庞涓必然能取得国政大权,一展胸中志向。
“足下何方人士?竟如此危言耸听?”那韩国士子,面色红涨,亢声问道:“听足下之言,似乎觉得魏国意欲图谋我韩国?此言大谬,魏韩修好,六国分秦近在眼前,魏国怎会先对我韩国动武?”
屏风后面的道聆,暗道此人还是太过天真,答道:
“汝且瞧着吧,赳赳老秦,恐是块难啃的硬骨头。若秦国久攻不下,汝韩国此等软饭,汝说庞涓是吃还是不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