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剑术……竟臻至木剑之境……”

庞贰用左手撑着地面，有些畏惧的望着道聆，他实在想不到，一个尚未及冠的少年，竟有如此强大的剑术修为。

他依稀记得年少刚开始跟随庞涓修炼剑术时，曾听庞涓讲过剑术修为的几个境界：

利剑、软剑、重剑、木剑、无剑。

初学剑者，掌握了一些粗浅的拳脚功夫和浅薄剑术，在很多方面存在不足，任须依仗剑之锋锐，故称利剑。

练剑几年者，剑术日益精进，剑锋锐到极致为何？物极必反，以柔克刚，锋利的极致就是软，软剑反而可以在同级别对战中出奇制胜，故称为软剑。

登党入室者，不再拘泥和执着于剑的“锋利”和“灵巧”，达到“无锋而钝”和“大巧不工”的境界，故称重剑。

而剑术大成者，不再拘泥于剑器之威，只须剑形，便可发挥出超乎寻常的威力，这便是木剑之境！

天下万物皆可为剑，这个剑形，可以是一把木剑，可以是一根棍子，甚至可以是一段随手折下的枝桠。

庞贰瞧得仔细，道聆那手中之剑，又长又丑，分明是一把粗胚，徒俱其形，却无锋锐。

但道聆却能够凭借这徒具其形的铁胚，斩出冲天剑光，重创自己，毫无疑问是那世间少有的木剑之境！

无剑之境，可遇而不可求，百年难遇。而木剑之境，虽没无剑之境那般艰难，但也是世间少有。

想要达到木剑之境，没有几十年的苦功，是做不到的。除此之外，还必须拥有远超常人的剑术天赋。

而庞贰看看道聆，分明不足二十，这天赋，简直可以以妖孽来形容！

但事实却不是如此，只有道聆才知道，他其实算不得天才。

瀚海剑诀创自青城山常道观的某任观主，道聆累经四世，世世在旁观摩常道观的道士们清晨练剑，瀚海剑诀的一招一式，早已熔融于心。招式中的精妙之处，他尽数掌握；剑诀中的薄弱之点，也了然于心。

再辅以他吞吐日月精华，修道四世积累的道法，才发挥出了这般威力。

不过，道聆当然是不会去解释什么的。在他看来，这些剑术修为和道法，都不是最重要的，修道之人，最重要的，是心。

“道由心生，心正则行正，行正则万邪不侵！道为天人之理，法为人心之天，万法皆由心生，善恶皆由心起，无法则为大成，无欲则为天地!”

道聆之心，虽做不到想青城山那班道士一样无欲无求，但对这人世间的众生万物，也有自己的一番看法。

“木剑、无剑，皆小道耳。”

道聆瞧着这从出身起便为权势所蒙蔽双眼的庞贰，倒生出一丝怜悯，只怕那庞涓，根本没讲他当作徒儿，反而是当做一样顺手的工具，一把杀人利器。

“敢请少侠解惑，何为剑法大道？”路边观望的行人之中，忽地钻出一人，直截了当地向道聆问道。

道聆放眼瞧去，那是一名大约弱冠年纪的青年人，面色白皙，眉目疏朗，一双墨色琉璃眸剔透至极，明澈得可以映照出世间万物。

此人衣衫不整，墨发泼洒，举手投足之间都是一派的烟云水汽，就仿佛那江上的清风，山间的明月，超超玄著，飘飘出尘，偏偏又有一种逍遥风流之态，极沉着也极痛快。

“剑之大道，第一等为天子剑，第二等为诸侯剑，第三等为庶人剑。”道聆没有多想，缓缓说道。

“天子之剑何如？”庞贰也没听过这种说法，暗自思忖，难不成剑法的高低还看使用者？

“天子之剑，以燕石城为锋，齐岱为锷，晋魏为脊，周宋为镡，韩魏为夹；包以四夷，裹以四时，绕以渤海，带以常山；制以五行，论以刑德；开以阴阳，持以春秋，行以秋冬。此剑，直之无前，举之无上，案之无下，运之无旁，上决浮云，下绝地纪。此剑一用，匡诸侯，天下服矣。此天子之剑也。”

庞贰追问道：“诸侯之剑何如？”

“诸侯之剑，以知勇士为锋，以清廉士为锷，以贤良士为脊，以忠圣士为镡，以豪杰士为夹。此剑，直之亦无前，举之亦无上，案之亦无下，运之亦无旁；上法圆天以顺三光，下法方地以顺四时，中和民意以安四乡。此剑一用，如雷霆之震也，四封之内，无不宾服而听从君命者矣。此诸侯之剑也。”

“庶人之剑何如？”

“庶人之剑，蓬头突髻垂冠，曼胡之缨，短后之衣，目而语难。相击于前，上斩颈领，下决肝肺，此庶人之剑，无异于斗鸡，一旦命已绝矣，无所用于国事。”

这一席话，不仅震惊了庞贰，更是让桂陵令等人陷入了深思，他们怎么也不会想到，这少年居然有如此见地。

“嗟乎！今君王有天子之位而好庶人之剑，愚不可及也！”那年青人听完，长叹一口气，漠然说道。

“少侠高见，庄周佩服！可有时间，与庄周饮酒论道？”那若冠年纪的年青人，向道聆拱手作揖，邀请他。

“汝说甚？汝唤何名？”道聆本沉浸在装逼装完的快感里，耳畔传来年青人的话，忽地一惊。

“在下姓庄，名周，字子休。”庄周一字一顿地解释道。

原来道聆面前这年青人，就是与老子并称为“道家之祖”的庄子！

庄子乃宋国公室后代，学问渊博，游历过很多国家，对当时的各学派都有研究，进行过分析批判。

庄子因崇尚自由而不应楚威王之聘，后厌恶仕途，隐居著书，成为先秦道家学派的代表人物之一。被后世尊称为道教祖师、南华真人、道教四大真人之一。

道聆现在扯的这番话，可不是他自个想出来的，而是出自《庄子杂篇说剑》，其实算是他剽窃而来的，只不过他确实很认同庄子的说法。

现在他居然当着这位道教祖师侃侃而谈，当真是班门弄斧，装逼装到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