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杨知道宋财宝是为他脸上贴金,却不好说什么,便掏烟。
万江帆乐呵呵地嚷嚷:“姐,你不知道,我们本来说好要谈生意的。
你这一来,可倒好,你们老朋友相见。
不谈谈吧,心痒痒,谈吧,你们耽误我们说事。
依我说,不如这样,你跟王哥你俩,进里间叙你们的旧......友情,
我们在外面扯我们的生意经。你看好不好?”
“好不好都让你说了。我们还能说啥?王杨,咱们俩进里屋,吵架去?”
万山红大大方方地说。
王杨禁不住脖子一挺,嚷嚷:“谁怕谁呀。有些年没吵了,真得好好吵一吵。
不过山红,咱们先说好了,吵不过可以哭鼻子,但不许叫江帆帮忙。
你们姐俩要合伙对付我一个,我可不行。”
万江帆一副不耐烦地摆手:“去吧去吧。你们人脑子打出狗脑子,我都不管。”
王杨和万山红,在人前说的热闹。
一旦关上门只剩下两个人,一时还真不知道如何面对,说点什么好了。
虽然过去曾经两次朝夕相处将近四年时间,感情也非常不错,号称铁哥们。
但毕竟一晃数年没见,满腔的言语,一时还真不知道从何说起。
万山红将王杨让坐到沙发上,又给他倒了杯茶,递到他手边的茶几上。
退回到床上坐下,微笑着望着他,愣怔了半天才问道:“好久不见。你还好吗?”
王杨点了支烟,傻笑道:“回农场后,喂了一阵马。
招工后被分到土建队干普工,出苦大力。
后来父亲平反了,单位说是照顾,让学瓦工,屎窝挪到尿窝。
再后来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调矿机厂改学钳工。
一切服从祖国的需要,一切听从党安排。
不像你们,想上学就上学,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你好吗?毕业了?分配到哪了?”
“嗨!”万山红叹息一声表示同情,然后笑道:“毕业好几年了。先是留在bj。
干了二年没意思,便回来进了外贸局。赶上八年抗战,可算熬过来了。
一回来,就想看看老朋友老熟人,特别是你......嗨,可多数都失去联系。
这次,要不是李立去找小帆要倒腾什么买卖,李立提到了你.
真还不知道去哪找你,也不知道啥时能碰到你。”
“这买卖也有你一份?”王杨惊奇地问。
万山红摇头,讪笑道:“哪呀。我们专门搞进出口的,哪会捣腾这些破烂。
我是有事到你们市......不放心小帆,过来看看他。”
王杨“哦”了一声,嘻嘻笑道:“看江帆。那你就没想看看我?”
“当然想看了。要不然,我也不会大老远的专程跑一趟。
不像你,没良心,认钱不认人......”万山红情不自禁地眼圈一红。
突然变脸,俏脸一板说:“我就不应该来看你!你为什么一直不给我回信?”
王杨禁不住苦笑:“反革命的儿子,跟省委领导的千金,天之骄子,有啥说的?”
“算你有理。”万山红叹息一声,上前夺过王杨嘴巴里的烟。
猛吸了一口,又塞回王杨嘴里,瞪他一眼,讪笑着问:“结婚了吧?”
“结婚?别逗了。”王杨一愣,随即开玩笑:
“丈母娘都还不知道在哪转筋呢,跟谁结婚?
再说了,就我,一个土大头。打一个倒立,口袋里都掉不出二分钱来的穷光蛋!
口袋比脸蛋都干净,一堆臭狗屎似的穷小子,谁能看上我?
就算是有那不长眼的,我拉屎给她吃啊?”
“别哭穷了,我不找你借钱。大公司开着,说的比秦香莲都可怜。
哎哥们,要不要我借给你个三十五十的?我现在一个月,也挣七八十块钱哩。
高工资!”万山红笑逐颜开,松了一口气,欢笑着,嘲弄地望着王杨嚷嚷。
王杨则笑嘻嘻地看着万山红,嘻笑道:“那敢情好。
反正我现在是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虱子虮子都是肉,欢迎赞助。”
万山红坐回床上,打了一个寒颤,摆手说:“去你的!你才是虱子虮子呢!
别说的那么麻痒人好不好?好几年没见过那些小动物了。
你一提我身上麻痒痒的,直起鸡皮疙瘩。跟你说正经的呢,我见着喻春凤......”
“我还见着张英杰了呢。”王杨情不自禁地打断万山红的话,恨恨地说:
“他奶奶的,就在省歌舞团门口,吐他一脸唾沫,狗日的楞是没敢还口。
一个劲说君子动口不动手,弄得我想打他一顿,都无法伸手。”
“他们掰了,喻春凤把他踹了。”
“那就对了。宁给好汉牵马坠蹬,不给赖汉当祖宗。”
“我听喻春凤说......”
“别提她了好不好?我不爱听!”王杨禁不住又一次打断万山红的话。
“我没说她有跟你破镜重圆的意思。好马还不吃回头草呢......
何况人家现在还嫁了一个局长呢!我是听她说,你、你跟人订婚了......”
万山红怯怯地住口,虚视王杨。王杨的脸色,顿时一片灰白,喃喃:
“是。不过,像六零年苏联跟中国一样,已经撕毁合同,断绝关系......”
“是这样啊......”万山红彻底松了一口气,眉开眼笑道:“断绝就断绝了。
天涯何处无芳草......用你的话说,三条腿的蛤蟆没有,两条腿的人不多的是。
你大概就是因为这个,才出来自己干的吧?”
王杨摇头,甩开不愉快说:“也不全是。算是一个导火索吧。”
“这就对了!男子汉大丈夫,就要驰骋天下纵横四海!特别是你,不能自甘寂寞!”
“就怕事与愿违。你不知道......”王杨刚想诉苦,却及时住口,沉默。
“哥们,你的文采,可是大有长进......
流沙浮云般翻卷而来,遮天蔽日;鹅卵石似风中的枯叶,随风飘舞......”
万山红却没觉察王杨的感慨,开始朗诵起《长眼睛的白杨树》中的章节:
“沙漠、戈壁,地球的伤疤,什么药可以治愈?
绿色,绿色的生命,阻挡了风沙,染绿了戈壁......
在那生命的白杨林里,在绿色深处,闪现出一件海魂衫......
绿色是医治荒凉贫瘠的良药,爱是心灵沙漠的甘泉雨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