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杨一惊,从沉思中醒来,愣头愣脑地问:“你说什么?”
王榆林急道:“医院说干爹不行了,要转院到省城的大医院!”
“这......怎么这么快......”王杨林一阵迷茫失神,手足无措。
宋财宝看到王杨林已经乱了方寸,便对他说:“杨子,人命关天!
啥也别说了,赶紧去照看病人。公司里的一切,有我撑着,快走!”
王杨急冲冲赶到职工医院。干妈像见到救星一般,抱着他哭泣:
“杨子,这可怎么办?你卫红姐和卫青姐都早早就走了,他要再一走......”
“干妈,别急。现在是救人要紧!”王杨拍打着干妈,安慰道:
“放心。一切有我!咱们这就把干爹转到省城,大医院有办法......”
王杨急忙去医院办公室,在转院手续上签了字,陪同干妈,送干爹去省城。
王杨通过梅笑红,找到省内最好的医生,为干爹治疗。
结果,人不胜天,半个月后,干爹驾鹤西归,拉回乌兰山埋葬。
丧事由王杨干爹所在的单位办理。照例,在自家门前搭起灵棚。
王杨正检查干爹单位人搭的灵棚,宋财宝匆匆忙忙赶来。
就见他面如死灰,比王杨的脸色还难看。
王杨的心不由自主地一阵狂跳,宋财宝将王杨扯到一边,急切地说:
“杨子,你可回来了!这两天派人到省城找你都找疯了,就是找不到!
都快把我急死......”
宋财宝剧烈地咳嗽起来。王杨手哆嗦着给他捶背,劝道:“别急......”
宋财宝吐出一口血痰,大口喘息,急促地说:“能不急吗?林子,要血命了!
煤矿掘进掘到的是采空区,里面早就没煤了。
挖出几个死人,都是带辫子的清朝人。
马大海找矿方理论,矿方说他们也不知道下面早让清朝人采空。
这帐要算,得找清朝人算。这叫人话......”
宋财宝又剧烈地咳嗽起来。王杨急忙边给他捶背,边劝慰:“宋哥,不要着急。
会有办法的。喘喘气。就算煤矿赔了,也难不住咱,死不了人......”
宋财宝又吐出两口血痰,连连摆手说:“还有更要命的!
白桦树他们,在羊毛、羊绒里掺沙子、黄土,货全都被对方烧了。
小陆小赵都被打住院,白桦树也受了轻伤。
还有,张光明发回来三百套贵重西装。每套让卖五百。
这不是老头劈岔,扯他爹的蛋嘛!就咱这蛋大的地方,三几个鸟人。
这么贵的西装,卖给谁去?这要不砸手里,我跟他姓张!
这还不算,又来电报说,火车零担发过来五千本八四年的挂历,让查收。
收他妈的裤裆!马上就是元旦,挂历到了该春节了,卖谁去?”
“混蛋加王八蛋!”王杨怒骂一声,喷出一口血,一屁股坐地上。
“杨子,怎么啦?这时你可不能出事......”宋财宝忙上前搀扶王杨。
“宋哥,别动我。死不了。好象是岔气了,让我喘口气......”
王杨喘息着,喃喃:“祸不单行......死不了,也难活......
这两个浑蛋王八蛋!这不是作死......”
“完了,没开张就得关门......”宋财宝抱住脑袋,蹲地上。
“关门还是小事,怕是得坐牢。嗨......”王杨哀叹一声,喃喃:
“五十万集资款就这么没了,诈骗罪是逃不掉的......就是坐牢也难赎罪......
这一百人的集资,大多都是借来的。这下可把他们坑死了,死都无法赎罪......”
“怎么办?还剩下不到三万,实在不行,要不然,咱俩拿上逃命?”宋财宝嘀咕。
“跑了和尚,跑不了庙。躲一时,能躲一世吗?”
王杨坚决地摇头:“宋哥,绝对不能跑!不跑,还有东山再起之日。
一跑,这辈子就算完了。就算人家抓不住咱们,可咱们还能有出头之日吗?”
“那怎么办?总不能坐着等死吧?!”宋财宝哀叫。
王杨啪啪捶打着脑袋,断断续续地说:
“我、我现在,心乱、乱如麻,脑袋像个球,啥也想不出来。
这、这样,你、你先把桦树他们接回来,先对下面封锁消息。
等我把干爹埋葬,再想办法。”
“好,我听你的。要死也死在一块!”宋财宝两腿直打晃,踉跄着走了。
柳镇山过来,关心地问:“杨子,好象出什么大事了,跟哥说说。”
王杨摇头惨笑道:“大哥,别问了,你帮不了我。
只能我自己担!如果我扛不过去。老太太和弟弟妹妹,就得麻烦大哥照看了。”
柳镇山凝视王杨,缓缓地点头:“放心!一切有大哥照看。”
起灵了,披麻带孝的王杨,将丧盆高高举起,用力一摔,放声大哭。
那个伤心劲,比亲儿子有过而无不及。
那些看热闹的人,都竖起大姆指称赞:“老柳头这辈子行了,没白活。
干儿子比亲儿子都强......”
只有柳镇山、马识途等少数人知道。
王杨哭干爹是一方面,更多的是哭他自己。
他终于找到机会,可以无所顾忌地放声大哭......
王杨迷迷糊糊地看着干爹的棺材下葬,一头栽倒在坟墓前。
王杨醒来时,已经是半夜。虽然身体还有些酸软,但精神却好了许多。
他看到母亲和弟弟妹妹及柳镇山都守在自己身边,都惊喜交集地望着他。
一股斗志从心底迸发,坐起来,对哭泣的母亲说:
“妈,我没事了。你们都回去休息吧。我就是累了,睡两天就好了。”
王杨冥思苦想到天亮,拿定主意。起身离开医院,到早点摊上饱餐一顿。
来到办公室。宋财宝、马大海、刘家驹、赵广大、白桦树,都在等待。
王杨虽然脸色灰白,但已经神态自若。
他坐到办公桌后,点支烟,巡视大家,见他们一个个愁眉苦脸垂头丧气。
居然还笑了笑,然后苦笑着问:“你们想出起死回生的办法没有?”
大家或垂头或摇头。王杨哂笑了一声,又叹息一声,缓慢而坚决地说道:
“我想过了,散伙,是最简单的办法。但我、宋哥,还有郑光明,都得去坐牢。
不散伙,又实在没法干了。怎么办?只有一条路,拼一把!
拼成了,继续活。拼不成,死的痛快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