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年来,人们如果能吃上个单炒,已经成为某种特殊的享受。
108处的第一任处长,就因为在家享受单炒,文革时没少吃苦头。
梅笑红似乎明白王杨的处境和心思,自作主张地点起菜来。
要一个摊黄菜,一个木须肉,一个回锅肉,一个炒肉片,又要了一个烩牛肉。
年岁不小了,既是店主又是大师傅的那个人,手脚非常麻利,大概之前就是厨师出身。退休了,自己单干起来。叮当声响,火苗闪动中,菜便上来了。
王杨一看菜,忍不住地捂住鼻子乐了。
“笑什么?菜做的不对,还是有啥毛病?”梅笑红有些不解地问。
王杨指着桌上的菜,俯在梅笑红耳边悄声说道:“什么摊黄菜、木须肉,不就是俩炒鸡蛋嘛。这不是蒙人吗?”
梅笑红愕然,不无怜悯地看王杨一眼,打开那个指甲黑黑的服务员送上的凤城白酒,为王杨和自己倒上。举杯说:“杨子,再次祝贺你!干杯!”
“干!”王杨避开周围诧异的目光,同梅笑红碰杯。
这年月,两个年青的男女,跑到饭馆里喝酒,还是非常罕见的。
王杨低沉沮丧之极的情绪,刚刚缓和了一些。正同梅笑红举杯相庆,猛然听到一个不太高兴声音:“小王,兴致不错啊!喝上了,这个女同志,是你什么人啊?”
王杨闻声转头一看,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王小兰的父亲,108处的现任处长,正面目阴沉,一脸疑问地望着他和梅笑红。
王处长同处里的几个领导,一块进来。显然,也是来喝酒的。
在王处长的心目中,王杨一直是在同自己的女儿王小兰,在谈恋爱。并且,某种程度中来讲,王处长对他也算是有恩。他被错抓,王处长为解救他,出过大力气。
尽管王杨从来没有真正同王小兰谈过恋爱。
可王处长并不知道。让他碰到王杨同梅笑红,单独下饭馆喝酒,他会怎么想?
正所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王杨正茫然不知所措,哼哼叽叽,不知道如何向王处长解释,如何与之对话时。
门外又进来两个人。一个是楚梦兰的哥哥,一个是险些同王杨结为恋人的李芳。
这俩人一看到王杨,更加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了。仿佛是横眉冷对帝修反!
王处长不等王杨解释甩手进了里屋,也就是后来的雅间。李芳和楚梦兰的哥哥,转身走了。
尽管发生了不愉快的插曲,但仍旧没有影响到梅笑红的情绪,她一直都是兴致勃勃。
这顿饭,是王杨林这么大,吃的时间最长的一顿饭。到月上柳梢头才结束。
如果不是店家开始作打烊的准备,梅笑红还不罢休。
其实,这时才不过九点多一点,月亮还只是在树梢上露出个苍白模糊的脸。
灰白蒙胧的夜色中,酒意正浓意犹未尽的王杨和梅笑红,不太情愿地走出“喝二两”。
这顿饭共花了十三元钱。梅笑红抓着找回来的七块钱,又返回去,让正要关门的店主,又给拿了一瓶酒,两个酱猪蹄,和一盘炸花生米。
店主把猪蹄和花生米包好,交给梅笑红时,连连摇头。
梅笑红拿着酒菜,来到王杨身边,回头望着开始关门的白发店主吐下舌头。
然后,拉着王杨穿过广场,绕过广场北面的主席台和高大的毛主席的石膏像,拐进广场后面的白杨林里。
白杨林里有一个晒水池。梅笑红爬上晒水池的水泥砌筑的石墙上坐下,摆开花生米和猪蹄子,招呼王杨:“杨子,快上来,咱们一醉方休。”
晒水池里,为浇灌蕴满了水。巨大的晒水池,如同一片绿茵盎然的足球场,在等待勇士们驰骋拼搏......
月上树冠,跃然池中后,王杨喝醉了。
他望着池中两个变幻莫测几乎抵在一起的头影,心神激荡猛扑过去,把梅笑红抱在怀里,不顾一切地亲吻起来。
神智还清醒的梅笑红,急忙带着王杨翻下池墙,背靠在墙壁上,承载着他疯狂的攻击......
月儿羞笑着躲进云儿里,白杨树闭上眼睛......
王杨和梅笑红的关系,就这样突飞猛进。
在梅笑红痛楚而快乐的低呼声中,有了质的变化......
经过海啸般的冲击颠簸,船儿缓缓靠岸。
王杨将痛苦快乐和醉,都抛给了航程,抛给了梅笑红......
月儿探出脸儿,在梅笑红洁白的仍在轻轻颤抖的胴体上,温柔地抚摸......
下了船的王杨清醒了,也傻了。
王杨将梅笑红抱在怀里,想痛惜一番,却听她低沉地说:“别动!”
梅笑红将王杨推开,她扑倒在地,凝视着沙地上的那朵血红的鲜花,嘤嘤而泣。
王杨又一次傻了,嗫嚅:“梅大夫、梅医生,真、真对不起,我喝醉了,不知道怎么就......要不,你打我吧?”
“打你有啥用?打你就能把我的姑娘时代打回来了吗?”梅笑红娇泣着嘟囔,目不转睛地盯死那朵花,坐起身,开始慢慢地穿衣服。
王杨喃喃:“那、那你去告我,我愿意接受任何惩罚。”
梅笑红一愣,迷惑不解地问:“告你什么?为啥要惩罚你?”
王杨嘟囔:“你不是不愿意......”
“谁说我不愿意?”梅笑红嗔怪。
王杨不解地嘀咕:“那你哭什么?”
梅笑红抽泣:“我哭我的姑娘时代结束太快,一下就没了。”
王杨恍然大悟,二话不说,翻身跪在那朵花前,在它旁边用双手用力扒坑。
梅笑红愣怔着嚷嚷:“你干什么?”
王杨欢欣地嚷嚷:“把你美丽的姑娘时代,埋藏起来。”
梅笑红欢喜地跳起来,又赶紧蹲下,嚷嚷:“等等,等我穿好衣服,咱们一块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