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见春秋之恭谨道礼,听得乃是佛祖大弟子迦叶临世,顿时肃穆,尽皆拜伏施礼。那数千巨鲛亦是顿地叩首。
一夜恶战,以方才魔族之汹涌之势,这正道一众本已落败势。幸得佛祖座下尊者援手,才一力扭转战局。想春秋子已乃自然道之至上修为,还联手徒儿淮昭,竟也被这魔道畜孽所结极魔阵法压制得几乎完败。而迦叶尊者仅在举手投足间,便轻易将五头狂魔尽数诛灭,这对此时此刻在场的正道修者可谓极大震撼。修行之路,略有所成,有的人便洋洋自得、心志膨胀,以致固步自封而纵生骄横之气,甚至自觉天下无敌,徒生孽念。岂知天道极远、真途漫漫,未亲眼目睹这上神大德惊世骇俗的手段,便不知宇宙之宏大、神宗之巍峨,更难得日日自省,自我鞭策、戮力前行。
尊者微笑着扶起春秋子,并还以众人佛礼,眼神竟谦逊至极,那手势轻启,示意各位请起。那蔼蔼祥和之意,便似当年在佛祖座下拈花一笑时那蕴含无限的神情。
只见尊者迦叶手搭佛诀宏声道:“天道重任,已落幻明。魔孽丛生,必伏于正果。我自那鸡足山入定,以待弥勒以来,这三界之事,却还算瞧得明白。”
春秋肃然,再揖手道:“尊者神慧,这冥龙魔患,已为诸神上宗久久关切。想必困锢鲛族的冥龙禁制,定为尊者所破。”
迦叶道:“冥龙承秉上古邪魔根本,为早日炼得极魔本体,将一众南海鲛族囚奴残害。老僧在入定化境中,随缘渡化了诸多鲛类怨魂,虽我在鸡足山定境持古佛衣钵以待未来弥勒,却自觉要来这一遭,了却这善慈鲛族的厄难。”
听得尊者圣言,池王深感神恩垂怜,对迦叶再躬身人礼,然后含泪回头对漫山遍野的鲛类同族高声道:“众位同根,我南海鲛族,今得尊者救难,万世当感念佛祖和迦叶大德的再造神恩。今本王与尊者誓:自此往后,鲛族必谨顺天谕,倾尽全力,襄助幻明仙宗共御魔道,虽万死定要阻遏那狂魔冥龙毁彻天人的孽行恶念!”
一时间,在场的数千巨鲛同时发出震天嘶鸣,应和着池王的赳赳豪言。
在场的众人皆是心潮澎湃,激动难平,为正圣幻明得获强援欣喜高兴。只尊者依旧笑意微微,佛相中传递出赞许之意,但并未有一丝心容扰动。
也是海婆婆心直口快,虽有伤在身,却在梦池搀扶下走上前来,与尊者行礼后对春秋子道:“今有神尊临世,春秋仙长,我等何不合了众力,一鼓作气,去那冥龙教将那魔头一举诛灭,以安天命?”
一席话铿锵有力,豪气满满,思忖当下情势,不少在场之人皆感到婆婆之言有理,那冥龙其魔修虽已至离识的惊人境界,但佛祖尊者现世,魔头尚在炼化新的附体,此举应是十拿九稳。于是所有人都将目光聚向了迦叶和春秋子。
迦叶依旧面含笑意,只道了句:“春秋子,你上前来。”言罢低声对着急急靠前的道长言语了一番,随后那深邃眼神微微向春秋示意,并略略点头。
春秋子面容略异,但已是知会了禅意,向迦叶道礼后转向众人道:
“大道因果,自有天意。冥龙之存世,乃一魔魂。即便尊者亲往,将其破散,假以时日,它依旧会重新炼和,再聚魂体。也即是说,冥龙若无真魔本体,任谁也诛灭不了他。但其本体得成,并得淮昭体内印记,又会极难对付,这便是上古极魔竭尽孽念所孕结出的,给上神仙尊留下的两难魔劫。”
道长接着道:“尊者身负衣钵待佛的大任,我等岂敢耽搁。前路虽难,我等万不可怠,虽佛祖天尊护佑,但这人间正道,却是要我等一步步悟之、行之。”
“尊者示下,鲛族之难并未了结,而这在场数千鲛类的生死,便在你身上。”春秋言罢,目光转向了淮昭。
“师尊,我?”
未及淮昭明白,却见迦叶却在众人不察觉间化为万千金色曼陀罗花瓣,朝夜空深处飘逝而去......
春秋率先礼送,在场众人合着几千鲛类一阵惊叹不已,跟着叩拜。
礼罢,春秋对着夜空微微叹了一声,转头对徒儿道:
“这冥龙禁制中的几千鲛类,在地下为魔头采集地府元灵为其供养。但皆服了冥龙散,一月内若不续补,都将毒发而死,包括池王。”
淮昭这才想起梦池自熙月湖听同族所讲,这冥龙散不仅控制了鲛族,也是控制整个魔教的毒辣手段。
这边梦池和海婆婆闻听更是大急,而墨丹青应是早已知晓此事,想必夫君的安危,也是她一直的忧郁所结。春秋适才所言,这一众鲛族生死系于淮昭,应是迦叶尊者禅意所示,那究竟要淮昭做什么?如三人所思一样,静然淳远也是将目力投向了春秋子。
“尊者提点,这冥龙散为魔头提炼地府荼蘼果和沌灵晶石魔血露配制,除了禁制内的鲛族被逼迫服用,那魔教众人都被其控制。想那冥龙教中许多人并非妄念始终,乃是受制于这冥龙散的狠辣,如这些魔教中仍秉存善念之人,摆脱这毒剂的控制,了得性命之忧,让其迷途知返,亦能大大削弱魔道之势。”
“而尊者言,这三界之内,惟有一处所在,其特产的一种灵物,可解这冥龙散之毒。那,便是幽莹圣境中的月华神泉之水。”
众人闻听,皆议论起来。在场的鲛族闻听,自是欣喜异常,而那被俘获的数十冥龙教徒中,不少竟也面露期颐之色。这边淮昭聪慧,听得幽莹圣境四字,立刻心有所悟地将手摸向了胸口。
这时仙长却对那些一直跪着的魔教教徒厉声喝道:“尔等切莫再受魔头蛊惑,理当迷途知返,我正道素来善恶明辨,你们速速散去,告之那同教中人,如得弃暗投明者,这寻获的月华泉水,也可救得那回头重悟之人。走吧!“
看着一众魔教人等匿去,淮昭急忙向春秋问道:“师尊,这幽莹圣境可与徒儿身上印记中太阴幽莹大有关系,否则尊者怎会独指徒儿?”
春秋颔首道:“正是,这幽莹圣境在那人间至高之处,藏地喜马拉雅之巅,须寻得那太阴结阵,破碎虚空得入。而这圣境中的月华神泉乃是太***华凝露,自九天入此圣境而结。这幽莹圣境,也确是你胸口印记中封印的太阴幽莹圣鸟原本的栖息之地。”
一席话已将众人说得些些呆住,道长将手搭在徒儿肩上继续道:“太阴结阵乃幽莹圣兽所敕,非其本体现身,是断寻获不得的。而入此结阵,踏入虚空进得那圣境,也只能一人。徒儿,那便是你了!入了此境,谁也帮不了你。”
沉思了片刻,淮昭定神道:“师尊,为了池王,为了鲛族,为了苍生大计,徒儿愿往!”
眼含坚毅之气,小子言语凿凿地对师傅说道。自入道修行以来,见过了太多尘世沧桑,体会了太多人间冷暖,身负家仇离恨,欲化苍生苦楚,但肩上的重任一刻也未有卸下过。天选大任,必经锤炼,生死何记,心之光明。这些,早已在淮昭心里刻下坚定的烙印。这些烙印,自秦冲救他时那疾驰的马背上刻下,自爹爹垂暮期许的眼神中刻下,自师尊在迷魂凼洞府的谆谆教诲中刻下,也是从掩埋娘亲冰冷躯体时刻下,从佛师尊将自己渡入上境的苦心教化中刻下,从数次生死危难关头的历炼中刻下,更多的是,从这世间这么多正道修者的慷慨赴死的感怀中刻下......
春秋子看着爱徒,听得淮昭言语,自是欣慰无比。这孩儿心志笃定,有难无畏,必成大器,宗主若知,也必定宽慰至极。
道长拍了拍徒儿肩膀,转身正色对池王道:“首领可带鲛族族人,寻一处水泊暂匿,等淮昭寻回月华泉水再做计较,切不可与魔教正面相较,保存实力为上。那不知何时到来的神魔大决,我幻明还要特别倚仗你们。”
春秋接着对淳远、静然道:“大师、师太,随我护送淮昭去那藏地雪域,距鲛族一众服那冥龙散已历半月,时日紧迫,我等即刻启程。”
“是,仙长!”两位高修自是义不容辞地诺到。
池王当下便依春秋之令,着了十数位鲛族头领,带着数千同族往滇中各大湖泊而去,海婆婆和墨丹青自是同往,不想这旁边却难住了梦池,姑娘自是被奶奶看出了心思。
“梦池,你要随淮昭去那藏地?”婆婆不顾伤势,拉过孙女儿轻轻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