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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云烟醒了过来。

她记得自己之前是睡在家里柔软的大床上,但现在,却在一个陌生的石制平台上。

“你醒了。”一张脸迅速地靠近了过来,“你是这批新人中素质最好的一个。”

在江云烟还没回过神之际,那人就迅速地向后跳了一步,然后哈哈大笑:“哇哈哈哈,开玩笑的,其实我也不知道现在是个什么状况。”

那人笑得前仰后合,用手捂着肚子,似乎遇到什么极为好笑的情况一样,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神经病……”

江云烟默默心里转过这个念头,然后向周围看去。

在她身周,的确是一个石制平台,刚才所见的并不是幻觉。

而且这个平台还没有多大,大概二十来个平方吧,能够透过边缘看到极为遥远的地面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高度很高。

风轻轻地吹,头顶是蓝天白云,无法从周围的建筑判断出是什么地方,或者说,压根连建筑都没有,除了平原还是平原,甚至连大点的山都不见一座,让人怀疑是不是游戏里劣质的贴图拿过来装饰的。

江云烟就这样,在这个地方醒了过来。

在她身边还有一些人,也陆陆续续地醒了过来,那些人显得非常惊惶,大声叫着“我家呢!我家呢!”“这里是哪里?!”“你们是什么人?!!”

江云烟没有那么惊惶,她虽然不像刚才的年轻人那样玩世不恭,但她还是比较镇定的,多年的生活经验告诉她,镇定远比惊惶有用,无论面对任何事。

她观察着,汲取一切有用的信息,并加以分析。

过了一会,乱哄哄的人群总算稍微平静下来,他们互相吵闹、讨论,总算发现,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每个人都是在家里睡着觉,然后突然到这里的。

虽然这比较难以置信,但既然已经发生了,也只有面对。

“这……是梦吗?”有人发出了比较离奇的猜测,虽然这猜测在如今的状况下还算合理,但是在场的每一个人都互相掐过,并没有人因为疼痛醒来。

“外星人的实验?”

“穿越?

“无限流?”

各种各样的猜测层出不穷,直到一行血字出现在每个人的眼前:

【任务:跳一跳

目标:用自己健全的双腿,跳到对面的平台。

时限:十分钟

失败惩罚:抹杀

任务描述:希望各位加油哦(*)o呀比!】

什么鬼啊这是……

这行血字并不是出现在任何实体中,而是凭空出现,又像是映在视网膜上,除了血字,随之出现的还有每个人视野左下角一个倒数的十分钟,随着时间流逝,十分钟的时限每分每秒都在减少。

“这是什么?”有人大声地惊叫起来。

“你也看到了吗?”

“什么东西!?”

人们大声地说话,像是要以此驱散内心的恐惧,至于藏匿在人群中的陈乐,则在此时偷偷地笑了出来。

是的,陈乐其实一直都在这些人之中。

虽然他在现实中创造不了身体,但在幻想世界,创造出一个新身体还蛮容易的,就像你在游戏里一样,想捏什么人就捏什么人。

虽然捏一个绝世大帅哥也可以,但陈乐还没这么不要脸,只是把自己二十多岁的样子具现了出来,然后混入了这群人之中。

这是他主神空间开业后第一次试营业,他怎么能不来好好看看,感受感受。

要是必要,还得由他调节场间的气氛。

“你笑什么?”突然,从旁边传来一个声音,陈乐转头看去,发现是一开始被自己用“你是这批新人中素质最好的”戏弄的女生。

当下他就脸一板,一对白眼翻过去:“关你什么事。”

江云烟当下脸一滞,她本来还想从这个人嘴中套些话出来的,结果遇上这种态度,她只能什么都说不出来。

至于陈乐则完全不在乎江云烟想些什么,他从来没想过隐瞒自己的异常,都当主神了,还什么都不能顺着自己心意做,那这主神当得有个屁的意思。

他也不觉得自己笑几笑就能让对方怀疑自己是这一切的幕后黑手,就算怀疑,你们任务不做了?不做好啊,不做抹杀……不,是抹除记忆虽然说了抹杀,但当然只是吓唬吓唬他们的。

在看完眼前的血字后,众人才发现,

“我的妹妹最近有点怪。”

少年对面前的人说道。

“我和她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关系不算太好,但也不差,但她最近……最近……”少年嗫嚅着。

“我认为一切都和捡到的那个木雕有关!”少年重重地开口说道,像是斩钉截铁一般在认定事实。

“那个木雕是在二十多天前捡到的,当时我和她在一起,那是一个像猴子的雕像,但身体却又极度扭曲,像是蛇一样,当时我就觉得不详,想要赶快丢掉,但妹妹却很喜欢,就把它带回家了。”

“然后在此之后,妹妹就变了。”少年的眼神中出现了恐惧。

“她不喜欢跟人讲话,一个人待着的时候时不时就会冷笑出声,有时我会看见她拿着木雕对它自言自语,就好像在跟某个我看不见的人讲话一样。”

“渐渐地,她饭也少吃了,整个人都变得消瘦下去,连学校也不太乐意去,在她跟某个学校同学打了一架,并用牙齿狠狠咬了对方的脖子之后,她终于被遣返回家,半个月都不能去上学。”

“我妹妹曾经是很乖的人,你知道吗,就是那种很听话的女孩子,很温柔,对小动物也很有爱心,不敢相信她会打架,而且用牙齿咬对方的脖子,那个人还是她的朋友,曾经来过我们家几次。”

“我父母不知道我妹妹怎么了,说她她也不听,母亲只好整天以泪洗面,父亲则生着闷气,而我,直觉地认为这一切都和那个木雕有关。”

“于是我就去找她,想要把那个木雕丢掉。”

“首先我是去找她谈了这件事的,但她没有听,还把我给直接推出了卧室,她的力气好大,与她消瘦的身体不符,她的力气简直好像一个健壮的成年男子,很轻松就把我推出了门,我完全没有抵抗之力。”

“第二次我就没有去找她了,而是趁她不在,悄悄溜进了房间,想要把那个木雕找出来,偷偷扔掉。”

“然而我一回头,发现她就在房间门口,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面无表情,像是在盯着一个死人。”

“‘哥哥,你在找什么呢?’她对我说,声音幽幽的,那样的情况我一辈子都忘不了,我的冷汗快速地从额头渗出来,就好像看到了某种不可名状的恐怖一样。”

“‘没找什么。’我尴尬地笑笑,飞快地从门内奔逃出来,当时我狼狈异常,连滚带爬,一口气跑到了街上,但依然觉得有某种恐怖的存在在身后追逐着我,让我在街上徘徊了一夜才敢回去。”

“然后是第三次,虽然前一次的经历让我害怕,但那终究是我的妹妹,而且正是前一次不同寻常的感觉和经历,才让我确定了那个木雕有古怪,想要尽快把它扔离我妹妹的身边。”

“第三次我是晚上进去的,趁着我妹妹睡觉的时候,我手里攥着我父母的备用钥匙,打开了妹妹房间的门,她给门上了两层保险,显然很不想让人进去。”

“房间里很黑,为了不让妹妹警觉醒来,我不敢开一丝灯,只能凭借记忆搜寻房间里的东西。”

“搜完了书柜,在搜书桌抽屉的时候,我突然摸到一条滑溜溜、黏腻腻的东西,因为书桌就在床的旁边,所以我很自然地就向床上,那条滑腻东西延伸的方向望了过去。”

“我看到了一只外表扭曲的怪物,在黯淡的月光下,它就像一只猴子,但身体却又像蛇一样扭曲着,身后的尾巴又粗又长,正被我握在手上。”

“我像是触了电一般迅速放开手中的东西,接着我又看到床上的被子不知什么时候被揭开了,里面空无一人,似乎之前这怪物就躺在被子里。”

“‘这是我妹妹?’当时我脑海里萦绕着这个想法,向怪物望过去,怪物则嘶叫一声,露出它嘴里的獠牙,向我扑过来。”

“接着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少年抱着头,似乎想到了什么极为悲惨的事一样,脸上露出悲恸的表情,“等我再醒过来,我就看到妹妹的尸体躺在地上,血流了一地,身上有一刀一刀的伤痕,而我的手上正拿着一把餐刀。”

“不仅妹妹,甚至连我的父母也是,他们都躺在地上,毫无生息。”

“我杀了我的全家!”

少年眼眶充血,状若疯狂地说道。

“这就是那个在前几天的案件中杀了自己全家的年轻人?”蒋雯看着在视频上咆哮的少年,皱了皱眉头,向一边自己的手下问道。

“是的,蒋科长。”她的下属脸上露出为难的表情,“其实当时现场的情况比他描述的还要血腥许多,我们赶到的时候,三具他家人的尸体已经被分尸了,断手断脚和被砍下的头颅摆放在四周,地上还有用鲜血描绘的意味难明的图案,就好像……好像……”

下属的眼中露出了深层次的恐惧。

“好像什么?”

“血祭!”下属的嘴巴终于闭合,重重地吐出了那个词,就好像悬挂于头颅上方的铡刀终于落下一样。

“那是血祭,绝对是,我敢以我的人头担保。”

“然后呢,成功了吗?有什么怪异的事发生?”蒋雯以一种沉稳的语气问道,脸上没有什么特殊的表情。

“好像没有。”下属的脸上露出疑惑的神色,“这也是我们不解的一点,血祭进行了,但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只有那个少年站在血祭的中心,就好像刚刚清醒过来一样,脸上是惊慌失措的表情。”

“哦?所以血祭是他做的吗?他怎么会获得有关血祭的知识?”蒋雯来了兴趣,看着那个在视频里逐渐冷静下来的少年,问道。

“应该是,现场只有他有这个可能。”

“你们已经经过调查了吧,怎么样,调查的结果是不是和这个年轻人说的一样?”

“这正是我接下来要和您说的。”下属的脸上露出了古怪的表情,就好像遇到了十分不可思议的事情一样:“我们经过调查:事实是在他家里并没有发现他所说的那个像猴子一样的木雕,反而是在他房间里找到了一本红色封皮的书。”

“那本书的封皮很红,像血一样,里面则一个文字都没有,只有淡黄色的纸张,但我们在上面感应到了污染物的气息,那……应该是一件污染物。”

“我们推断,那应该是一件有致幻效果的污染物,也就是说……”

“也就是说,他的妹妹其实并没有遭遇到诡异而突变,是他自己被污染了,是他在幻觉的侵蚀下,杀了自己一家三口,甚至有可能,他的记忆都被修改,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做了血祭。”蒋雯看着那个在视频里捂着自己脸颊哭泣的少年,叹息一声。

“是个可怜人。”她在心里下了自己的判断。

“这件事你们有和他说吗?”她又问道。

“没有。”下属摇了摇头,“这件事说了明显会更刺激到他,所以我们遵循保密原则,对他进行了保密。”

“那就好,不过现在不对他说,他以后也迟早会知道的吧。”蒋雯像是陷入了久远的回忆,眼眸中有一丝隐隐的悲伤划过。

“然后呢?那件污染物怎么样了?”

“那件污染物……”下属挠了挠头,“不知道为什么,那件污染物上面的污染气息变得极为微弱,不加以分辨甚至会察觉不到它是污染物,我们已经送到收容所里去了,会由收容所的人员检测,并纂写相关的条目,进行收容。”

“很好,看来我出去这些天,你们没有惹出什么乱子来。”蒋雯点了点头,随后又指了指视频上那个少年,“那么他呢,现在又在哪里?”

这个视频是几天前拍摄,蒋雯一回来就开始处理案子了,现在还不知道这少年在哪里。

“他现在在治疗所,就和之前所有的被污染者一样,单独关押,进行治疗,不过好像情况不太理想。”下属看了视频上的少年一眼,回答道。

“哦,是被污染的程度很深?”蒋雯皱了一下眉头。

“不,是他的色相从始至终都是清澈的,如果不是有先前的案件事实摆着,甚至想象不到他有被污染过,他就像一个襁褓里的婴儿,一丁点儿都没有接触到世界的阴暗面。”

“这倒是怪了。”蒋雯嘀咕道。

色相,一个专有的名词,描述的是被污染程度的深浅,依据检测出来的数值,分为清澈、浑浊、污染三档。一般浑浊就有点危险了,而污染,几乎就表明了这个人卷进了什么诡异的事件中,一般刚从诡异事件中脱身的人色相应该是污染才对,再不济也是浑浊,绝对不可能是清澈。

“真的由始至终都是清澈?”蒋雯再度不相信地问了一遍。

“真的。”下属一脸苦笑,“除非我们科里的检测仪器都坏了。”

“说不定还真是都坏了。”与一个刚从诡异事件中脱身的人色相是清澈比起来,蒋雯更愿意相信是科里的检测仪器都坏了。

“而且……”下属有点犹豫。

“怎么?”

“他最近的表现好像有点古怪,前两天还是悲伤且沉默的,但这两天好像恢复过来了,显得有点……活跃?”

“活跃??”蒋雯不可思议地反问了一句,“活跃”这个词怎么也不该跟一位刚死了全家,而且还是他亲手杀的孩子扯上关系啊。

“嗯,他很乐于和医护人员交流,笑的次数也变多了,显得有点……开朗。”

“开朗??”蒋雯再次不可思议地反问一句,这也不应该是会出现在被卷进诡异事件中的人身上的词汇,其他遭遇诡异事物的人,几年精神不正常都是轻的,即使以后恢复过来了,也会时常遭到梦魇困扰,多少次午夜梦回,都是曾经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悲惨事件。

与诡异事物扯上关系的人,基本就和“活跃”、“开朗”这些词绝缘了,孤僻、阴郁、沉默寡言才是他们的代言词。

“那这个人真的是有点古怪。”蒋雯摩挲着下巴,“我想见一下。”

“科长您想见的话,我下午就可以替您安排,反正他也没什么事,这些天都在接受治疗。”

“那好,你安排吧。”蒋雯甩出一句话,从视频上收回目光,踩着黑色小高跟皮靴,脖子上的翠绿色丝巾随风飘扬,走向门口,留下一个英姿飒爽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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