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一笑所讲述的内容大致从此处开始,往下翻去,是马家一代又一代的人物志,多是历史上默默无闻的角色,只有到了最近几十年,才出现西北四马(马步芳、马步青、马鸿逵、马鸿宾)这样的风云人物。宗谱一直记载到本世纪初,最后一个名字当然是马亮。
跟我之前所见的不同,马氏宗谱除了介绍本家人物和事迹之外,还特别记录了皇甫家族(特指李郁之后的西夏皇族后裔)的历史。这个不难理解,****曾为西夏国师,负末帝托孤之重,舍生忘死颠沛流离,最终用生命为李郁换取一条生路。作为忠良之后,马氏子孙关注对方的命运完全正常。
而正因为如此,我才觉得疑窦丛生:“我看过一些资料,马步青是回族人,可马氏宗谱的编撰者却自称他们是东乡族人,这不是矛盾吗?还有,马亮曾说过,他们祖上有训,马家后人不得为官从商,因此,他们世世代代守在贺兰山,过着与世无争的桃源生活,可宗谱上却出了名震古今的四个大军阀,这怎么解释?你保证这本宗谱来源的真实性?确定不是别有用心者的牵强之笔?”
萧一笑道:“说马步芳是回族人没错,编撰者自称为东乡族也没错,所谓的回族和东乡族其实并没有太严格的区分,它们都形成于13世纪至14世纪,原住民都来自中亚,都信仰******教。如果非要弄出个子丑寅卯,更精确的答案应该是,他们源于吐谷浑人。”
“吐谷浑是个古老的民族,属鲜卑慕容其中的一支,东晋十六国时期控制了青海、甘肃等地,与南北朝各国都有友好关系。后被大唐征服,唐朝中期,一部分被吐蕃驱赶至河东,与汉人、蒙古人以及波斯人融合,形成了现在所说的东乡族。”
“经历过数千年民族大融合,这些已经变得不重要了,很多民族之间的差异越来越小,甚至没有差异。至于名噪一时的西北四马和默默无闻的贺兰守护,他们都是****的后裔,不存在谁真谁假的问题。十根指头有长短,然共出一脉,八个弟兄分良莠,然同属一宗,这没什么感到奇怪的?”
我仍然疑惑:“既有宗谱记载,西北四马当时应该知道皇甫诰丰的身份和背景,可为何不帮助他,眼睁睁看着他死在日本人手里?”萧一笑以问代答:“时过境迁数百年,每个人都有不同的利益,于己不利的事情谁也不愿意做。皇甫诰丰想恢复旧地自立王国,就等于从马家身上划下一大块肉。何况当时敌寇入侵、战乱纷起、群雄逐鹿、政权林立,作为一代枭雄,马家军的梦想是攘外安内一统天下,还是像他的先祖忠于西夏李氏那样,割肉贸鸽拥戴皇甫诰丰做主子呢?”
听起来是有些道理。我合上宗谱,问:“这东西,你从哪儿得到的?”“我又去了一趟马亮家,想看看有无漏网的线索,结果从他父母的柜子里找到了这本宗谱。根据笔迹,我发现宗谱主要由马亮的爷爷编撰整理,他父亲增补了上世纪二十年代之后的部分。前者恪守祖训,对违反祖宗教诲的行为多鞭挞之词,同时对李氏后人的落魄充满同情,后者思想叛逆,对能争擅取的先辈大加褒扬,同时对李氏后人的乖张感到愤恨。”
我点头认同:“这样,马家尤其是马亮的父亲勾结皇甫敬,也就找到思想根源了。”
天佑拿过宗谱翻了翻,问道:“哎,讲皇甫敬的那段在哪儿?”萧一笑从背包取出一本文件夹笑着推过来。我拿过一看,是皇甫敬的入职材料,不免吃了一惊:“这你也能搞到?”萧一笑扬了下眉毛:“我跟人事科的小王比较熟,昨天她值班,我见她一个人在整理档案就过去帮忙,然后趁她上厕所的时候找到皇甫敬的材料,顺便复印了一份。”
天佑竖起大拇指:“你牛!”我望着天佑正色道:“一笑的确干得不错,那么安排你的事,办怎么样了?”天佑恍然大悟:“哦,我一大早打你电话来着,也有重要消息向你汇报。”我摸着下巴猜测:“莫非发现了李氏孤儿的新版本?”“不是,不是。”天佑摇摇脑袋,“你让我搜集当地的民风习俗、坊间传说、名人轶事,我腿都快跑折了,找倒是找了一大堆,但都不是我们想要的那种。”
还真是有心采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歪打正着的事今天遇到一块儿了。我问:“那你发现了什么?”“前天傍晚我到机场路去找我表姐,偶然碰到了皇甫敬,不过他没看到我。当时他刚从一家餐厅出来,身边跟了三个人,一个是看不出国籍的洋鬼子,大概四十多岁,一个是戴眼镜的老头儿,个头儿低低的,还有一个是女的。”说到这里天佑现出一脸坏笑,顿了片刻才说,“那女的你认识。”
我迎着他的笑:“是谁?”天佑瞧了一眼萧一笑,将嘴巴伸到我耳边,压低声音道:“你的那个老相好。”我以为听错了,因此又问一遍:“谁?”天佑还未开口,萧一笑替他作了回答:“你的老相好。”我脸一红,直逼着天佑:“你所谓的重要消息,就是这个?”
“头儿,你得相信我呀。”天佑摊着双手,一副绝对无辜的样子,“我没事拿这个骗你干嘛?”我垂眼沉思。天佑再度靠近:“头儿,恕我冒昧,她在这个时候出现,且跟皇甫敬纠缠在一起,似乎有点不正常吧?”
当然不正常,这不用他提醒。在此之前,我已经怀疑敌人早把全套计划设计好了,从押运人选到爆炸案发生,再到贺兰山里的种种发现,甚至到摊在桌上的族谱,除了少数状况,基本都在按照他们制定的计划进展。
我还认为,一个方案从策划到执行,势必需要周密而细致的部署,势必有很多前期准备工作,这中间并不缺少策划者和执行者,少的只是从中协调和串联的人,也就是接头。对于她(前女友),我曾经怀疑过、审度过,但最终选择了否定,因为我找不到选择肯定的理由,她的决然离开更令我坚定起这种态度。
现在她忽然回来了,偏偏选择这个时候,又偏偏跟皇甫敬在一起。她的出现,让我觉得之前那些担心将会变成可怕的现实。我甚至觉得,敌人的阴谋可能比想象中开展得更早,更加周密,也更加凶险。(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