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唰”地一下,我们还是全部回过了头。
高大全抱着地磁仪,边拔枪边抱怨:“别一惊一乍好不好,这种鬼地方,会吓死人的!”陈默晃着手电:“没见有什么东西啊。”天佑端着罗盘,似有满腹冤枉:“我真的看到有东西,好像是人,又好像是猴子。”我打了个手势:“好了,大家走这么久,怕都累出幻觉了。咱们找个宽敞的地儿休息一下,吃点东西然后睡觉,等天亮再赶路。”
“在这儿睡?”天佑睁大眼睛看着我,“头儿,这可是聚阴之地啊!”“你说那些鸟?”我往山崖下瞧了瞧,笑着找了块平坦的岩石一屁股蹲下。这儿距离鸟尸有二三十米,地势也高一些,闻不到腐臭。“不是那些鸟,是死人。”天佑紧紧跟着我,他把“死人”两个字咬得很轻,听起来十分诡秘。“死人多了去,就连每家每户的房子底下都有死人,有什么可怕的?”话虽这么讲,我还是宁愿谨慎一些,“你刚说什么?什么叫聚阴之地?”
天佑让大家都上来,继续保持警戒,靠近几步跟我解释道:“寺庙本就属阴,再加上长期无人修缮和供奉,在此荒山僻岭特别容易招惹不干净的东西。如果周围有旷野或小路的话,阴气便会聚集更快更多,甚至连远处的游魂野魄也会被吸引过来。这在《茅山志》里叫----叫什么----名字我给忘了。”
显然,天佑属于典型的“一瓶不满半瓶晃荡”。“放心吧,咱们一帮年轻少壮的男人,阳气强得很,即使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谅他也不敢随便骚扰。”我招呼曹阳和高大全,“哎,你俩弄些干柴点堆火,快点。”二人哦了一声,彼此咬着耳朵走开,可能认为我在欺负他们新来的。萧一笑丢下背包,在我旁边坐下:“天佑,庙远得都看不见了,纵有邪气还能冲的着咱们?”
“你们不信,我说什么也没用。”天佑撇了撇嘴,目光扫向别处。不多时,高大全跟曹阳各自抱一捆干柴回来,在离我不远的空地上点燃。目测了一下,四块岩石连成片估计有二十来平方,足够我们几个扎堆吃饭然后撑开帐篷睡觉。“过来,过来。”我招呼大家就坐,取出背包里的压缩饼干、牛肉干一一丢过去,他们也纷纷开包,拿出水果、饮料同我交换,全都放松下来,嘻嘻哈哈围着火堆开晚餐。
吃着吃着,我觉得少了一个人,转头一瞧,见陈默正蹲在崖边那堆鸟尸旁,不知在瞎琢磨什么。“老陈!”我喊了一声。“唔。”陈默头都没回。我刚要起身,便见他提溜着一个小玻璃瓶朝这边走来,原来他是提取一些组织样本回去研究。尽管陈默收起的速度很快,却还是被我看到了瓶子里血淋淋的内脏,一时胃口全无。陈默不声不响挨着天佑蹲下,从包中取出一支烤鸡腿啃得满嘴冒油。我特服气他,真的,曾有一次,我亲眼看到他在解剖室里当着腐尸吃工作餐。如此定力我怕一辈子都修不到,这境界,太他娘的高了。
视线从陈默身上移开,我看到天佑在边吃烧饼边看罗盘。我问他:“你刚才不让我们回头,有什么说法吗?”天佑把嘴里的饼渣咽下去,又咕咚咕咚喝了几口水,说出的话却令我冒火,“问这干吗,说了你也不信。”我瞪眼:“少他娘卖关子,说!”天佑从火堆里拣起一根燃烧着的树枝:“小时候,我爷爷曾交代过,‘荒山无灯火,行人自掌灯。灯燃无忌处,灯熄莫再行。’意思是说,荒山野岭并不像城市一样灯火通明,而行人本身就是一盏灯火。所谓人身三盏灯,左右肩头各一盏,头顶一盏。”
“人若是猛然回头的话,不论从哪边回头,左右肩头的灯都会相应灭一盏,便会导致人体阳气减弱,不干净的东西就有机可乘。”天佑把熄灭的树枝插进泥土里,“这个时候,也就不能再往前走了。”我发自肺腑道:“这茅山术还真有意思,回头好好向你讨教讨教。”天佑脸上荡过一阵坏笑:“我水平不行,我爷爷可是茅山掌教。”我一喜:“那敢情好,忙过这阵子,我一定去拜访他。”天佑黯然下来:“没机会了,他都去世十来年了。”众人大笑,我捞起一根鸡骨头砸将过去。
大家边吃边聊,我也想起一件事来,于是问萧一笑:“前天你去墓地看了吧,有什么发现?”“我没去呀,头儿让我找户籍民警要照片了。”萧一笑有点诧异:“墓地的情况,头儿不是说过了吗?”看我皱起了眉头,萧一笑接着问:“有什么问题?”“没有。”我勉强一笑,“就是觉得有点怪。”“哪里怪?”“任务执行得怪,汽车故障得怪,爆炸发生得怪,资料丢失得怪,凶手逃走得怪。总之什么都怪。”萧一笑递给我一瓶可乐,声音压得极低:“你还在怀疑皇甫敬?”“对。”我拧开盖子喝了一口:“但目前还没有确切依据。”
一想到这个案子,我就感到心里火燥的难受,把可乐一饮而尽,空瓶塞进垃圾袋,喘了几口气对大家说:“时间不早啦,抓紧收拾一下准备安营扎营。注意不要太分散,凑紧一点阳气足嘛!呃,男同志睡外缘,一笑睡中间。虽说这一代少有狼虫虎豹,可魑魅魍魉啥的却要防着点。这样,我跟天佑火力大精神也足,今晚为大家值夜。”
高大全和曹阳对视一眼,刚要开口被我给喝了回去。有我们这些老兵,哪轮得着他们发扬风格。吃晚饭,大家陆续撑开帐篷,各自钻入睡袋,不一会儿的功夫,耳边便响起此起彼伏的鼾声。起初,我还能专心值守,随着夜幕深沉,眼皮渐渐开始打架,可能是过于劳累,我终于受不住眯瞪过去了。正睡得香,忽然听到天佑的爆喝:“快起来,警戒,警戒!”我忽地坐起来,帽子也给闪掉了,端着手枪四下扫描。
“怎么回事?”半分钟后,我把脸凑到天佑的罗盘上,指针正快速摇摆,幅度看上去还不小。“那东西还没走,就在我们附近。”天佑无不担心地说。可几只手电筒找来找去,连根鬼毛都没看着。我松懈下来了:“没个屁事,大家继续睡,继续睡啊。”一回头,竟被高大全吓出一身冷汗,那家伙绿莹莹的眼睛跟野狼一样瞪着,杀气腾腾的枪口抵在我胸口上。
高大全挑了挑下巴:“头儿,你别挡着啊,小心走火。”我连忙闪开,就在此时,一股阴风从身旁扫过,所有人都不自觉地发出惊叫。只听“啪”的一声枪响,暗夜中射出一道橘红色的亮光,紧接着发出重物落地的声音。循着声音瞧过去,见七八米外一棵大树底下躺了个人。我回望高大全:娘的,莫非这小子有特异功能?黑漆漆怎么看那么准,枪法也忒厉害了点!
大家举枪包围上去。那家伙是趴着的,衣衫褴褛,戴着钢盔,看样子是个军人,只是那种暗黄色的军装比较陌生。我刚伸出手,天佑又喊起来:“别动!”只见他从包里取出一个白色的小瓷瓶,倒出些红色的粉末,绕那人撒了一圈,然后小心翼翼用脚把他翻过来。“啊!”曹阳双手捂住口,萧一笑侧身干呕。我也感到头皮发麻,因为那人的五官已经腐烂得模糊难辨,基本只剩个人形。
“不对。”萧一笑凑上前一瞧,疑问又来了。“哪里不对?”我睁大眼仔细观察。萧一笑用难以置信的语气说:“头儿,这是个日本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