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青做了很久的梦,梦里是硕大的蓝色月亮和漫天的血雨。
哭号声,厮杀声,天崩声,地裂声,和着尖锐的风声,交杂不清。
朦朦胧胧间,长青看到巨人们倒下的面孔染着血污,被活活撕开的修士支离破碎,千万丈的山峰轰然崩裂,深邃的黑白光影斑驳不堪。
长青感觉自己好像回到了后世,坐在老旧的电影院里,观看一部画面模糊的神魔电影。
电影里的人上演着生死离合,画面血腥,惊心动魄,可他却无聊得只想睡觉。
这是什么鬼电影,太扯了吧…
长青揉揉眼睛,习惯性地伸手去拉身边人,一转首才发现自己身侧座位上已经空空荡荡。
又跑哪去了,真是的,麻烦死了…
长青嘟囔一声,想要起身。
“吼!”
一声粗野的厉吼突兀地在耳边炸响,撕心裂肺,凄厉恐惧。
长青被这声音一惊,顿时打了个激灵,额上是细细密密的冷汗。
不是看电影吗,怎么回事...
长青擦擦汗,抬首环顾四周,突然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竟然已经站在电影画面之中!
天空是猩红色的,面前的巨人轰隆倒下,身躯破碎,眼睛里流下深红的血液,目光却还死死盯着长青。
你,有话要告诉我?
长青出奇地平静下来,看着他的双瞳,慢慢竟然读懂了他的意思。
你要活下去!
句疆!
句疆?
见鬼,什么奇怪的名字?
长青忘记了害怕,一愣神,世界突然就变成了黑白的漩涡,将他卷起,吞噬。
“啊!...”
长青尖叫着,头痛欲裂。
那些发黑的血污,蓝色的闪电,白色的裙子,巨人的目光,都一齐涌了过来,将他淹没,将它吞噬……
“呼,呼…”
长青闭着眼睛粗粗地喘着气,灵台处黑色的巫火缓缓地沉寂下去,紧绷的身体也逐渐放松下去。
他再一次地活了过来。
“是个梦啊...”
仙人是不会做梦的,长青陷入的只是远古的回忆。
句疆留下的巫火一直在他体内燃烧,每当巫火反扑至灵台,长青就会陷入沉睡,进入那些繁杂奇怪的记忆之中。
这些记忆破碎凌乱不堪,可是毕竟来自远古,长青还是从中得到了不少讯息。
“原来是你啊…”长青闭着眼,将气息调匀,喃喃自语,缓缓平静下来。
“可不就是老夫嘛!想不到你陷入沉睡还能知道我来了,哈哈哈!”
尖锐的笑声突然在耳边响起,还带着一丝香气。
“病道友如今还能存活于世,长青自当相迎啊。”
长青轻笑一声,终于睁开了双眼,眼前是明晃晃的日光,日光里站着三道身影。
多宝走上前扶起长青道:“师兄,这厮说有法子救你…”
“你该以道友称呼他。”长青看着多宝,正色道。
“哼,这小子忒是无礼,老夫不与他计较!”
病老人将手中已然枯萎的紫罗兰放到长青身侧,冷哼一声道。
这病老人本是先天病气化形得道,洪荒灵根遇之即枯萎,异兽遇之则夭亡,就是修为低下的修士遇到他也要大病上一场,加上性情古怪嚣张,所以在洪荒一直极不受待见。
长青和他在紫霄求道路上有过一段因果,但是这份因果在虹河之上为了断绝仙人们的后路,已经被一剑了断,所以病老人想要离去长青也并不阻拦。
“有劳道友记挂,谢过道友了。”长青拿起枯死的紫罗兰,笑着拱手道。
这紫罗兰虽枯,但是花香不减,仍然幽香扑鼻,病老人这份心意还是十分难得的。
“这好好的紫罗兰就是被他的病气给弄死的!”
多宝嗅了一口花香,兀自不平,愤愤地道。
长青闻言一笑,运起一道法力,发动万古长青诀,玄妙的规则作用在紫罗兰上,将其中的病气驱散,片刻后紫罗兰花已然重新绽放,光芒闪耀间,花香四溢。
“长青子,你这道行倒是越发精进了啊!”
病老人以病气塑形,见到长青如此轻易就驱散了病气,也是眯起眼道。
“不知道友对这巫火,可有何见解?”
一旁的燃灯走上前站到病老人身侧,无形中堵住他的后路,开口问道。
病老人的病气虽然玄妙,要不是有灵柩宫灯相护,即便是燃灯自己遇上病气缠身也要费上一番力,可要说病老人能有法子驱散巫火,他是绝计不相信的。
依着燃灯来看,病老人这样的角色既然在虹河岸上完成了使命,就该永远地抹去才对,就算不下黑手,也该永远呆在昆仑山上,怎能容他嚣张离去!
山主毕竟还是太过仁慈了些!
燃灯心思千回百转,病老人已经走到长青身前,一指指向着长青灵台,就是一道病气打出,看得多宝几乎要跳起来。
长青摆摆手,制止了多宝,感受着那道并不强大的病气在体内巫火之处游走,静待病老人施为。
“这是大巫本源之火,除了巫族之外,无物不燃,莫可熄灭!”
病老人抬眼,惊道,“你到底干了什么让天怒人怨的事,让句疆拼着燃烧本源也要干掉你?”
巫族强大的力量都来自于本源,他们相信就算死掉,只要本源还在就能进入轮回,重生为新的巫族。
那么燃烧了本源,也就意味着放弃了轮回,这该是何等的仇恨!
“要不是尔等逃亡昆仑,我师兄怎会遭此大难!”多宝反唇相讥道。
长青抬手止住多宝,道:
“这巫火甚是棘手,师尊他们已经在闭关寻找克制之法,道友无需费心,不妨在昆仑游玩几日,去留皆随你意。”
“长青子,句疆是巫族数一数二的大巫,他烧了本源巫火,三清前辈也没办法,这下你是真的要死啦!”病老人蓦地瞪大眼睛,突兀地大笑起来。
“你这厮敢是在调戏小爷,燃灯,灭了他!”多宝大怒道。
他原以为这病老人嚣张作死,必然是有些真本事在身的,可此时竟然如此消遣自己,这还能忍?
燃灯闻言翻手取出灵柩宫灯,乾坤尺也握在手中,看着病老人,只是冷笑不语,杀气凌冽。
这下是你自己作死,可怨不得我手狠了!
燃灯早就想除了这厮,这下子得了机会,怎会放过,只要长青开口,他就要为这白雪皑皑的昆仑山顶,添上几抹嫣红!
这雪里红花现,想来也是别有一番风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