呆愣过后，张扒皮与军师对视一眼，均看出对方眼中火热。
随之两人不约而同看向渔夫，渔夫似被吓到了，不由底下了头。他很清楚两人的意思，要用这个孩子祭神。
渔夫知道，但他却做不了什么。
唯一该庆幸的，是不用抵掉自家女儿了，至于别人家的孩子，即便再不忍，终归也是别人家的。
“那三十铜…”
渔夫的头更低了，很是不安的问了句。
“得了得了，看你这没鸟样，咱们的债这便两清。”
张扒皮很不耐烦的挥挥手打断了渔夫的话，人已在莫小宝面前蹲下，脸上挤出一丝自以为很和善的笑容，问道；“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呀？”
莫小宝看着眼前这大胡子，觉得很丑。
而且这人还笑得那么欢，最重要的是小豆芽似乎很害怕，躲在她背后都不敢出来，所以莫小宝不想理他，拉着小豆芽跑回了内屋。
张扒皮有些恼怒，看向渔夫。
渔夫被这恶狠狠的眼神吓了一跳，慌忙解释自己也是昨天才捡到那孩子，并不知道孩子性格。
“老大，算了罢，就便宜这老小子一次，让他带着孩子与咱们一道便是。”
周军师看出了渔夫眼中的闪烁，知道他也想跟去祈福，便适时开了口，场间气氛这才缓和下来。
张扒皮恼怒，若不是祭神得孩子自愿，他早就动手捉人了，何须这般麻烦。
“日落前一个时辰，做好准备在此等候，若出了纰漏…”
好不容易压下火气，张扒皮想了想好像多带个人也无碍，这才嘿嘿两声带着他的狗头军师走了。
渔夫静静站在原地，不知在想些什么。
内屋瘸腿老头看了儿子一眼，苍老脸庞上皱纹似乎更深了些，叹了一声终是没说什么。
莫小宝心里牵挂着爸爸，可是她又不知道去哪里找，眼下又有小豆芽陪着玩，小家伙就在想，先玩两天，然后再去找爸爸也不迟！
事实证明，明日何其多的心理是真的很强大。
莫小宝与小豆芽去河畔堆沙人了，天真无邪的她并不知道，她以为的好人渔夫已将她卖得干干净净。
时间在两个小人儿无忧无虑的玩耍中悄然流逝，日头西斜的时候，张扒皮再次出现在破旧板房前。
这一次包括张扒皮在内，来了八人。
八人均一身红衣，发系红布，就连张扒皮双唇都点了一抹胭脂，看着极为搞笑。
然而此刻没有人笑，也无人说话。
气氛很怪异，慢慢的有了些庄严肃穆之感。
渔夫与张扒皮对视一眼，又底下了头，不知是内疚还是不安，随之大步走向河畔。
河畔两个小人儿自看见张扒皮一群红衣人时，便被吸引了全部注意力，心里大概是想着这些人在做什么，好有趣。
“宝宝，叔叔带你找爸爸去。”
渔夫也不知道莫小宝叫什么，听她自称宝宝，也就直接喊了出来。
莫小宝听得喊声，先是木了一息，随之乌溜溜的大眼睛水汪汪，兴冲冲就跑了过来。
“小豆芽，等宝宝找到爸爸了再来找你玩儿。”
莫小宝走出几步，又跑了回去，拉着小豆芽的手说了一句，这才迈开小短腿跑向渔夫。
小豆芽看着莫小宝的背影，很高兴，为莫小宝高兴，心想你爸爸真的那么厉害嘛，豆芽儿也想看看。
莫小宝跟着渔夫走了，而渔夫跟着那八个红衣人走了。
一行十人，不算莫小宝这个祭品外，是九人！
九人登上了一艘颇大的渔船，渔夫麻利穿上张扒皮给他准备的红衣，系好红布条，默默站在船舷。
九人中有两位妇人，在为莫小宝装扮。
很快小家伙也换上了红衣，一个大红花圈带在脖子上，小脑袋上别着许许多多各色花儿，小手小脚也套上许多花环。
粉嫩如玉的小人儿，在两个妇人的精心装扮下变得更加可人，让人看之忍不住要狠狠亲一口。
“叔叔，爸爸就在水中央。”
随着渔船行进，莫小宝迈开小短腿走到渔夫身旁，望向茫茫河面，满脸期待。
莫雨确实是在水中央，只是几日时间过去，大荒妖蟾吐出的那个气泡早已被河底淤泥盖住，加上气泡隔绝魂念的缘故，莫雨如今是两眼一抹黑，对外界发生之事毫无所觉。
她正在静心疗伤，却不知自家的宝贝女儿，要被人拿去喂鱼了。
“是啊，爸爸就在水中央。”
渔夫低头看着跟前的小人儿，扯了扯嘴角，终是没能挤出一丝笑容。
他伸手想要揉揉小人儿的脑袋，却不知是怕亵渎了河神，还是觉得自己的脏手没资格触碰，停在了半空。
渔夫这两年过得很不好，每次出渔都是各种倒霉，自家婆娘还整天在耳边冷嘲热讽，有一天他火气上来打了其一顿，谁知那婆娘居然看不开，投河自尽了。
他恨，那些大家族祭神，从来不为他们这些平民祈福，自然便得不到河神庇护。
他恨，张扒皮这些人的剥削，逼得他们喘不过气来。
渔夫心里想着，戾气渐生。
他没有错，他出渔经验丰富，若是没有这些种种，岂会落得此般境地？
在渔夫心绪连篇的时候，张扒皮也想了很多，他也怨恨那些大家族，尤其是最近两月，他的兄弟们在这川水折了大半。
只是张扒皮的地位比较高，他知道每年大家族组织祭神都是献祭仙修的，河神似乎对他们这些凡人没兴趣。
张扒皮看着莫小宝，眼中难掩喜意。
原本他还想着即便是没什么用，总归得试一试，没成想老天却给他送来了这么一个小人儿。
张扒皮不是修者，只是常年在泥潭打滚，对于修者的情况也是知道一些。
比如眼前这个小人儿就很不一样，在他的想法里，这小人儿绝对不是一般人，极有可能是那些大家族的子弟。
这种人即便不是修者，其血脉想来也不会太差，河神应该会喜欢才对。
至于事后的保密问题，这点他也早已想好，在他的计划里，渔夫此行是回不去的，他家剩下那两个，也…
船只载着众人缓缓行进，在几个汉子的努力划动下，终是慢慢靠近河中央。
水波荡漾，渔船静静等着，直至夕阳下沉，半张脸已藏进深山。
吉时到了。
众人纷纷跪下，开始祈福。
“川水涛涛，臣民祷告，愿神慈悲，愿神怜悯，今送上童女…”
整齐划一的声音缓缓传出，夕阳为众人的脸涂上一层金色。
肃穆、虔诚。
莫小宝很是奇怪，不明白他们是在做什么，在这奇异的氛围下，她也要跟着跪下，但想到爸爸说轻易不能下跪，她才止住了这个想法。
小家伙只好走到船舷，看着河面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就在这时，莫小宝感应到河里那道强横的气息正在快速接近
是那个妖怪！
莫小宝有些害怕，这妖怪是真的强大，最重要的是爸爸说过在外面不能使用灵术。
“如果那怪物咬宝宝，宝宝要不要打它？”
莫小宝一双小手捏着衣角，很是为难。
就在小家伙左右为难，小脸有些惊慌之时，张扒皮毛茸茸的大手将她提了起来，随之丢进茫茫河水中。
噗通！
莫小宝沉入水中，木了两息都没想明白是什么情况，紧接着她就感应到一里外那只极速游近的怪物。
小家伙浑身一个激灵，小脑袋上那一撮冲天辫都吓得更直了些。
噗通！
正在莫小宝足无措之际，又是噗通一声响，渔夫却是自己跳入了水中。
渔夫很清楚张扒皮不会放过他，所以在祈福过后，他趁着众人注意力在莫小宝身上时，做了些小事，随后跳入江中。
熊熊烈火自船窗燃起，越来越大。
“哈哈哈哈，死吧，都死吧！”
渔夫钻出水面哈哈大笑，火光映在他蜡黄的瘦脸上，有着歇斯底里的疯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