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里的灵气已经很浓郁了。”

上岸之后，冬不热深吸了一口气，这样说道。

景轩也仔细的感受了一下，感觉灵气密度确实很高。他之前一直沉浸在对五脏六腑的淬炼之中，修炼灵气的时机还没到，所以一直忽略了对于周边灵气的观感。

冬不热与景轩不同，在船上被景轩折腾一番后，又修炼了补全后的功法，此刻正是意兴勃发，感觉在这样的灵气条件下修炼，速度跟飞的一样。

“有必要这么快吗？”

景轩讶异，听冬不热的意思，他现今的修炼状态似乎真的好的不得了。

“暗疾修复，体质增强，功法完善，这些任何一点对于修士而言都是莫大的机缘。”

冬不热解释道:“我曾听闻，功法在山海界是很稀少的存在。据说每个开创道统的强者，都不会将功法完全传出，不是为了鼓励弟子自主钻研，而是留了一手，避免被后起者灭杀。”

景轩哑然，山海界的竞争竟然残酷到这种地步，师傅都会有所保留。这个世界果然没什么道义可言，弟子杀师傅竟然都是常事。也因此，流传在外的功法都有许多漏洞，除了一些天赋绝强的种族外，许多山海异兽大多依靠的是族群内的道法传承。

在山海界，道统与族群是完全不一样的概念，族群内部的传承会毫无保留，但是道统内的竞争可以到血腥残暴的地步。往往开创道统的修士，需要从修炼这种道法的修士修炼过程中获取献祭，为的就是保持自己作为道法开创者的最高位置。

直到这时，景轩才能够理解冬不热为什么会激动于被完善的功法。道统藏私是山海界的劣性规则，这是一个恶性循环，限制了道法发展的大道，只有那些天资绝艳之辈，才有机会补全道法或超脱出来。

“山海无师徒。”道义情理在这个世界是可以随时被抛弃的东西，丝毫没有价值可言。

景轩看着码头上一堆堆聚集的人群，是刚下船的青年男女围拢在各个道统招收弟子的摊位之前。被检测出可以修炼的年轻生命，渴望着增强自身的愿景，却注定要沦为道法的献祭。他们对道法的每一次思考和感悟，都将被开创者吸收，称为开创者的营养。

冬不热或许是幸运的。虽然他修炼的功法有许多漏洞，但是他的老师在半废的情况下，黯然退出了血腥的舞台，或许是出于同情，或许是出于传承，将功法毫无保留的传给了冬不热。而他们这一脉的开创者早已被磨灭在了山海的洪流中，传出的功法也称为了无主的功法。

这让景轩稍微安心了一些，不然为冬不热完善的功法就会变成别人的东西。

沧澜道南北走向，道途狭窄。码头所在的陆地是沧澜道南端的一处地界。昆仑的支脉从中州延续而来，越过被《山海经》记述的南山经和南海经的范围，穿过深邃的海底，到达了南荒。沧澜道就处在南荒的最南端，再往南是海外南经所记述的地方。

不过如今早已时过境迁，曾经的风物志貌许多都已经荡然无存。强者移山倒海，断江翻河，彼时的“一山一世界，风物断难同”已经被湮灭在山海的变迁和强者的伟力之下。

能到达这里的修士们，要么是赶路去往曾经的南荒，要么就是躲在沧澜恶地的流亡者。杀人夺宝，谋利窃物的行为虽然符合弱肉强食的生存法则，但也必然会招致许多的仇恨和追杀。只有在类似沧澜的险地，这些流亡者才会获得稍微的避难喘息。

码头范围是一个聚居区，有类似集市的场合存在。沿途有不少的灵草和兵器在贩卖，至于客栈之流这里也存在。但是山海界的客栈是一个庇护场所，几乎每个客栈背后都有一股势力在支撑，大型的客栈背景更深，如果有人在客栈捣乱，会被客栈所属的势力灭杀。修士对食宿并无多少要求，住进客栈也只是为了托庇于客栈背后的势力，寻求多一分的安全保障。好的客栈虽然能提供更安全的庇护，但是费用也是十分高昂。

普通生灵使用黄金作为货币，修士则收取晶砂作为交易的代价。

晶砂是天河河底沉积的法则结晶，分为多个等级，以自然凝结的颜色作为判断标准，分为白晶、黄晶、蓝晶、红晶、紫晶、黑晶六个级别。晶砂颜色越深，说明其内沉淀的法则越多，修士炼化晶砂后获得的好处也越多。

景轩在海船上经过两次战斗，也收集了一些晶砂，不过等级都不高。两枚蓝晶是灵显和灵彰那里搜来的，余下还有一些黄晶和白晶。

“要住客栈吗？这里有许多流亡之徒。”

景轩看到有许多修士身上带有疤痕，知道他们多是逃亡在此的避难者，行为狠辣而暴戾，能避开一些，就少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我来过这里几次，前方不远处有一间大客栈。”

景轩盯了冬不热一眼，潦倒散暗，怎么看都不像是能住的起大客栈的人。

“呵呵……”冬不热也察觉到了景轩揶揄的眼神，说道:“大客栈我倒是没住过，不过几次路过时都有看到过，不是一般的豪华。”

在冬不热看来，景轩随手挥霍八品高阶灵草，应该是个出手阔绰的大家子弟，对于歇宿也应该有要求，所以很是热情的推荐了一番，最后将景轩引到了这边最大的客栈门前。

景轩一见到这客栈就知道不一般。客栈门口的框柱有法则符文加持，应该是真君层次的符文，十分牢固。门帘镶有隔音阵法，将街道的喧嚣尽阻于外。连地板上都摩刻了纹路，是一个小型的聚灵阵法，可以为歇宿的修士提供更佳的修炼环境。事实上，许多修士会选择在客栈里养伤和闭关。

“南简阁……”

景轩转身问道:“冬兄，这牌匾上的两个印章是什么意思？”

冬不热抬头看了一眼，解释道:“那个王字印章，是说这间客栈是山海王氏的产业。那沧澜二字，是说此间客栈是被沧澜宫庇护。这南简阁客栈是山海王氏的产业，但是在这流亡避难的乱地，王氏的势力也需要依托沧澜宫来保护。”

“山海王氏，沧澜宫……”

景轩想到自己身上的那个宝盒。据流寇所说，这宝盒就是山海王氏的东西。景轩不想沾上这些因果，所以一直没有解开封印查看里面是什么宝物，只打算有机会时将宝盒交给山海王氏。

“冬兄，这沧澜宫是何等势力？”

冬不热好奇的看了景轩一眼，不明白这个实力既高，又会炼丹的富家子弟为何什么都不知道。即便是刚出来闯荡山海的，家里人也应该讲过山海界的事情，但是眼前这少年竟然一无所知。不过冬不热还是解释了一番。

“沧澜宫是沧澜道南北的最大势力，这是一个道统。据说招收弟子十分严格，外界传言，沧澜宫对于道法的保留很少，所以宫中弟子的修为都不错。更为可疑的是，沧澜宫传授的道法不止一种，这与山海界的许多道统都不相同。”

景轩嗯了一声，想起了刑天最后告诫的一句话九宫九殿十八州。

“这沧澜宫属于九宫九殿吗？”

冬不热更加好奇起来，这问题怎么回答，常识又不是常识。眼前这个恩人似乎是个什么都不懂的白……

冬不热曾想过，景轩应该是某个隐世强者的弟子。但是再隐世，出来之前也应该被师门告知一些常识才好。如景轩这般对山海界毫无意识的修士，“不知道还能活多久”。

摇了摇头，冬不热思虑一番措辞，解释道:“沧澜宫属于九宫，但不属于九殿。九宫九殿是顺口的说法，据说九宫和九殿是敌对的势力。长期以来，这十八个道统相互争夺地盘，矛盾颇深……”

最后，冬不热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不清楚景轩哪些知道哪些不知道，又领景轩来到南简阁旁边的一处阁楼。

“这里是南简阁的藏简楼，里面买卖消息，也可以付费阅读山海界的许多常识……嗯，记载……志纪……嗯……总之就是消息一类。”

冬不热吞吞吐吐，斟酌措辞，说别人没常识总归是不礼貌的，而且是在说自己的恩人。

景轩也察觉到了不妥，越说越显得自己小白，干脆就进入了阁楼，打算多了解一些山海界的常识。

“道友，丹药灵草兵器，消息交易，承接拍卖，您需要哪一种？”

柜台的伙计招呼景轩，介绍藏经楼的交易内容。这伙计穿着一身制式的商服，肩上有一个类似山海印记的徽章，写了一个“王”字，应该是独属于山海王氏的家族标记。

景轩皱了皱眉头，觉得还是由冬不热上去交流更好，不然自己一张嘴就被人看穿深浅。

冬不热倒也干脆，放下一枚蓝晶，上前取了一张牌子，示意景轩如法照做。

景轩猜测冬不热应该没少买卖消息。作为一个刺客，在接下任务后必须打探许多消息，所以一副驾轻就熟的样子。

景轩照做后，跟着冬不热正欲离开，却被一道身影拦了下来。

这是一位老者，不知道活了多少岁，但是相貌的年龄在五十多岁的样子。红光满面，血气充盈，眼神却有些凌厉的看着景轩。

景轩见老者也是一身王氏商服，却不明白对方为何对自己怀有敌意。

“道友何意？”景轩问道。

老者凝神盯着景轩，似乎在探查。

“呵呵，道友身上有一股熟悉的气息，不知与我王氏有何渊源？”

老者似笑非笑，一身真君的修为气息释放出来，语气颇有警告的意味。

冬不热悄悄的驻足，似不经意间停了下来，看向旁边陈列丹药的木架，不时捏着下巴沉思一会，看起来是想挑选丹药，实则已经将脚尖拧转，随时都准备暴起出手。

冬不热不明白自己这个恩人为什么会招惹了山海王氏，明明一副不经世事的样子，估计都没曾接触过几个人，却与山海王氏有了纠缠。